宋仁宗庆历二年,被誉为“包青天”的包拯任端州知郡事三年期满将离任。端州一向有“一方石,一座城”之说,它是名闻遐迩的“中国砚都”。
包公手下有一个姓吴的文人,颇会弄权谋取私利。眼看包公即将离任,吴文书决定抓住最后一次机会,捞一个“大的”离开。他的目标是一方名贵的端砚。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一个文人,在中国的砚都呆了三年,竟然一块砚都不能“弄”走,将来肯定会后悔的。
吴文书正想睡觉,就有人送个好枕头来了。在一个有名的采石制砚村落里,有两兄弟因为父亲突然过世争夺家产,闹得不可开交。多大家产呢?说起来真的大,有八家砚厂,但不是每兄弟分四家砚厂那么简单。需要根据砚石的价值来估算了分,那么,两兄弟就想请包公做个决断。表面上事情很好办,事实上不好办。因为弟弟事前藏了几方名砚,哥哥心有疑虑,却又苦无证据。吴文书从中调和,两边出主意做好人,又在包公面前替弟弟说好话遮掩。最后,家产顺利分割,哥哥给了吴文书一笔银子,弟弟送给了他一方“雨过天青砚”。“雨过天青”石出产于端州的大西洞,是端砚中最名贵的一种。吴文书获得“雨过天青砚”以后,欣喜若狂。
吴文书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把这一方“雨过天青砚”送回老家,包公突然接到上司命令,必须尽快离开端州,限期去开封上任。由于走得匆忙,名贵的“雨过天青砚”放在随身行李里又怕被人发现,吴文书急中生智,就乔装打扮,选了开船前一天的傍晚时分,赶到给包公雇好的大船上,说是要检查船上的安全设施,躲到船上的厕所处,将砚台藏好了,若无其事地下了船。第二日早上,包公乘坐的船离开端州,沿着西江向东行驶,刚刚穿过狭窄的羚羊峡,晴朗的天空忽然变了色,乌云密布,霎时间风狂雨骤,白浪滔天,把船一会上掀上浪峰,一会抛向浪底。艄公和水手怕出事,急忙将船泊到岸边,抛下了铁锚,停了下来。
包公担心误了行程,他望着暴雨思考了一会,忽然命令随行家丁设起了香案,祈求上天开恩放行。
祈求完上天,包公将同船随员都召集到一起训话。他说:“我想上天突然变脸,必有原因。俗话说,人眼不见天眼见,我和你们都要向上天祷告发誓,没有做有愧于百姓的事。如果有谁发现有人贪赃枉法,一定要向我举报。”包公说这段话时,脸色更黑了,声若洪钟,闪电在他身后炸响,他看起来就像天神下凡一样,极具威慑力。
包公说完话,自己先向上天祷告,立下了庄重的誓言。
这时,家人包兴捧出一方端砚,说是一名老砚工感激包公为官的清正,代表百姓们送给包大人的,但怕直接送给大人不收,就托他带上船来了。包公听了,深感百姓的爱戴之情,但还是将砚丢到了江里。
此时,风雨小了些,但下属们向上天祷告的仪式还在进行。下属们的表情都很自然。只有那个吴文书对天发誓时,声音越来越小,还发抖。
接下来,包公命令所有下属将行李放到一起,摊开检查,所有物件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吴文书的银子最多,有一千三百两之多,没等包公问他,他就说是这三年的俸银。包公也就没再说什么。向上天祷告的仪式结束,包公命令:“全船搜查,看有无贪污之物,一个角落不要放过!”听到“角落”二字,吴文书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他带的砚,藏在人们想也想不到的地方。
全船搜了一个遍,仍然没有一点贵重的物品。
过了一会,包公突然大声对艄公说道:“把它拉上来,我要看个究竟!”下属们闻言大惊,不知何事发生,就跟着艄公去到“东司”处,看他弯腰跪下去,摸到一根绿色的绳子,拉上来以后,才发现绳头系着一个油纸层层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眼,里面裹着一方砚,湿湿的,看上去似蓝非蓝,似绿非绿。
正巧,这时雨也住了,雨过天晴。人们暗自称奇。
包公看了一下砚,问左右下属值多少钱?大家都说不上来,因为砚和玉一样,价很不好估算。就连身为端州人的艄公,也说不知道它的具体价值。
吴文书见众人都不会估价,又怕包公把砚不还给他了,就斗胆主动上前说到:“包大人,这方砚实是属下买来的,为怕同行人员怀疑来路不正,故放到船底下随行。其实它不是太贵,只值三百多两银子。请您理解我作为文人的爱砚之心。”
包公听了,朗声问道:“那你这方砚在哪个铺子买的?它总有个名字吧?”那年头,“雨过天青”砚的名头已颇响,吴文书哪敢说出它的真名来?他就不想说,但至少得说清在哪买的吧?结果急忙之间,他也胡乱答不上来。就是胡乱答了也没用,包公会派人去查访的。
吴文书急得满脸是汗。包公又问道:“你一年的俸银是多少?”这个难不到吴文书,他连忙说:“每年俸银四百多两。”
包公指着他行李里面带的银子,问:“你既然买砚花掉了三百多两银子,为何行李里还有这么多银子?你快快照实说来,不然罪加一等!”
没想到,吴文书跟着包公三年,明里暗里弄点小银子相安无事,最后弄了个名砚,却弄得如此难堪。吴文书只好照实交待。等他交待完,包公说:“你的罪行等到了开封再查办,现在,你把这方砚丢到江里去!”
吴文书在心里暗叫包老黑不识货,白白地把砚当普通石头一般丢弃,还要治我的罪。吴文书只好垂头丧气地将砚丢到了江心里。他有心想跟包公求情,说明这方砚是块宝,不要扔了,但又怕使自己罪责更大,只好忍住了。
吴文书的“藏砚”一事,其实是艄公发现他藏砚的不雅行径以后,很为端砚不平,在人们忙乱着往船上装行李时,艄公就悄悄地跟包公报告了,他说:“包大人,砚是石中君子,就是我这个粗人,也知道视它若宝,万不可系于东司处,让它置身于人的胯下,与便溺为伍。我拉起绳子看了,虽不认得它是什么砚石做的,但它只要是砚,就是文房四宝之一,是应当受到所有人尊敬的!”
由于吴文书“藏砚”时乔装打扮过,艄公无法说清他的真实长相,就只能报告有包公的下属上船“藏砚”。船刚开出离岸时,有很多百姓为包公送行,他不能停止与百姓告别而审“藏砚”案。等到船出了羚羊峡时,正好变天了,“藏砚”案再不审,就时过境迁了,也会纵容下属的贪心。包公于是就借天气行事,利用人对上天的恐惧,把“雨过天青”砚审了一个水落石出。
包公自己扔砚的事,被记入了《宋史。包拯传》,流传至今,简称为“不持一砚归”,成为一段佳话。而他下属吴文书藏砚被审的事,只是传为笑柄。
包拯扔端砚的地方,后来突然隆出一片陆洲,变成了砚州岛,状如端砚,当地人出于对包拯的爱戴,在砚洲岛上建起了一座包公祠,至今犹存,这就是如今广东肇庆西江二十景之一的“砚渚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