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一个人,名字叫舍米尔,他有个表妹,叫舍米娜。当他俩还是孩子的时候,他们的父母就为他们订下了婚约。现在,舍米尔觉得是到他俩把婚事办了的时候了。于是他走了两三天的路,来到最近的大镇子,为新房子买家具。
当他出门的时候,舍米娜和朋友们去邻近的森林里捡树枝,正在收集树枝的时候,她发现地上有一个铁盆。她把它放在树枝捆上,可是这盆却放不稳,每次她要把柴捆立起来,扛到自己肩上的时候,盆就会滑到地上。后来她发现,把盆带上的唯一办法只有把它绑进柴捆的最中间。正在解开柴捆时,舍米娜听见了同伴们的喊声。
“舍米娜,你在干吗呢?天快黑了,你要是想和我们一起回去,可要快点儿了!”
可是舍米娜只能应道:“你们先走吧,别等我了,因为我想带上这盆,我可能得在这儿待到半夜。”
“随便你吧。”女孩们说着都走了。
很快地,黑夜降临了,在最后一丝光线离去的时候,盆突然变成了一个可怕的妖怪,他抓住舍米娜,把她扛到自己的肩上,背着她来到一片沙漠。从那里回她家,要走上整整一个月。在那儿,妖怪把她关进了一座城堡,叫她不要害怕,她是不会受到伤害的。然后,妖怪回去找他的妻子,舍米娜则为自己的不幸遭遇痛哭失声。
这时,别的姑娘们已回到了家,舍米娜的母亲来找她的女儿。
“她出了什么事?”她焦急地问。
“我们不得不让她一个人留在森林里,”女孩们回答,“因为她捡到一个铁盆,正想办法把它搬回来。”
于是,老人立即赶往森林,一路匆匆寻找,一边呼喊着女儿的名字。
“回家去吧,”这时,镇上的人听见了这位老母亲的呼唤,他们叫道,“让我们去找你的女儿吧,这是个需要男人体力的活儿,而你只是个女人。”
但是她回答道,“行,你们去吧,不过我要和你们一起去!也许最后我们找到的,只是她的尸体。她很可能被毒蛇咬了,或者被野熊吃了。”
人们见她去找女儿的心意已决,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叫那些女孩们中的一个跟他们同去,指给他们看女孩们和舍米娜分手的地方。他们发现了她丢在那里的柴捆,但是人却不见踪影。
“舍米娜,舍米娜!”他们喊,可是没人答应。
“我们要是生堆火,也许她就能看到了。”有人说。于是他们生起火堆,接着分散开来,在森林中四处寻找她,他们互相耳语着说,如果她被狮子吃了,他们肯定能发现些踪迹;要是她睡着了,他们的声音就会吵醒她;如果她被毒蛇咬了,他们至少也应该发现她的尸体了。
他们搜寻了整个晚上,到第二天破晓时分,人们仍然一无所获,又疲劳不堪,便对女人说:“我们什么也没找到,回去吧,你女儿什么事也没有,八成是和人私奔了。”
“唉,我会回去的,”她回答,“不过我还要到河里找找,也许她被人扔到了河里。”可是搜寻后仍然没有结果。
漫长的四天等待后,舍米娜的父母不再企盼奇迹发生,他们说:“该怎么办呢?对舍米娜的未婚夫舍米尔,我们该怎么说呢?我们宰头山羊,把羊头埋在坟墓里,当舍米尔回来的时候,我们就告诉他舍米娜死了。”
很快,舍米尔回来了,他带着地毯和软垫子,这些都是给新房准备的。进城时舍米娜的父亲来迎接他,对他说,“上帝保佑,你平安回来了。可舍米娜死了。”
听到这话,年轻人放声大哭,好长时间说不出一句话。接着,他问道:“你们把她埋在什么地方了?”
“跟我到教堂墓地来。”有人说,于是年轻人扛着他买来的漂亮东西,跟着到了墓地。新郎把新买的东西放在墓园的绿草地上,再次痛哭起来。他在墓地里待了整整一天,夜幕降临,他收拾了一下,把东西带回自己的家。不过,当黎明到来时,他抱着东西又回到了墓地,他在墓旁轻轻地吹着长笛,一直待到天色大亮。就这样,他天天如此地度过了六个月。
这天早晨,一位在沙漠中跋涉的人迷了路,来到一座孤零零的城堡前。太阳很毒,那人很累,于是他对自己说:“我得在这城堡下的阴凉地儿休息一小会儿。”他伸展手脚,舒舒服服地躺着,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听见有个声音轻柔地叫他:
“你是鬼还是人?”
那人向上看去,只见一个女孩把身子探出窗外,于是他回答:
“我是个人,还是个好人,比你爸爸和你爷爷都要好。”
“祝你好运,”女孩说,“只是,你怎么会来到这里?要知道,这里都是可怕的妖怪。”
“这城堡真的住着妖怪吗?”那人问。
“当然了,”女孩答,“天就要黑了,他很快就要回来了。好了,亲爱的朋友,赶快离开这里,不然,等他回来,可是要把你抓来做晚饭的。”
“可是我好渴啊!”那人说。“好心的姑娘,请给我点儿水,不然我会渴死的!即使是在这沙漠里,也一定有清泉吧?”
“好吧,我注意过,每次那妖怪提水回来,他总是从那边过来的;所以你要是朝同样的方向走,也许能找到泉水。”
那人立马跳起来准备出发,这时女孩又说:“能告诉我,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想请你帮个忙。不过,你先告诉我,你是往东走还是往西走。”
“我要去德马斯克。”
“那么帮帮我吧。当你经过我住的村子时,找个叫舍米尔的男子,对他说:‘舍米娜向你问好,她在一个城堡里,那是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狂风把城堡吹得摇晃。躺在她坟墓里的,只是一个羊头。请振作起来吧。’”
那人答应了,继续赶路,找到了一口清泉。他饱饱地喝了一顿,躺在泉边静静地睡去了。醒来后,他自言自语道:“是那姑娘告诉我哪里能找到水的,她做了件善事。当时要再耽搁一小时,我肯定渴死了。所以我一定要帮她的忙,找到她的村子,找到那个男子,把口信捎给他。”
在走了整整一个月之后,他终于来到了舍米尔住的村子,说来也巧,那年轻人就坐在家门口,他的胡子没有刮,脏兮兮的头发耷拉着盖住了眼睛。
“外乡人,欢迎啊,”当那人停下脚步的时候,舍米尔说,“你是从哪儿来的?”
“我从西边来,要往东去。”那人回答。
“那么好吧,请在我们这儿歇歇脚,吃点儿喝点儿吧!”舍米尔说。于是那人就进了门,坐在了一大家人中间,食物放在那人面前,只有舍米尔没有参加聚会,而是蹲坐在门槛上。
“你也吃点儿吧?”外乡人说。有个年轻人急忙在他耳边悄声说:“别管他。他心不在焉,是听不到你说话的。只有到了晚上,他才会吃东西。”
于是外乡人默默地吃着东西。突然,舍米尔的一个兄弟嚷嚷道:“舍米尔,给咱们拿点儿水来!”外乡人惦记着他要带的口信,便说:
“这里是有人叫‘舍米尔’吗?我曾在沙漠里迷了路,遇见一座城堡,有位姑娘从里面探出头来,她——”
“别说了。”他们喊,生怕舍米尔会听见。可是舍米尔已经听到了,他走过来说:
“你看见了什么?对我说实话,不然,我马上就把你脑袋砍了!”
“天啊,我说,”外乡人说,“当时我在沙漠里走得又累又热,我看见一座城堡就在旁边,于是我大声说,‘我得在阴凉地休息一小会儿。’这时,一个姑娘从城堡的窗户里探出头来,对我说,‘你是鬼还是人?’我回答她,‘我是个人,还是个好人,比你爸爸和你爷爷都要好。’我很渴,就向她要水喝,可她没有水给我,而我快要渴死了。她便告诉我,她住的这个城堡里的妖怪,每次提水都是从同一个方向回来的,如果我也向那方向走,就很可能找到水。在我临行之际,她请求我找到她的村子,假如碰见一个叫舍米尔的男子,就要对他说:‘舍米娜向你问好,她在一个城堡里,那是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狂风把城堡吹得摇晃。躺在她坟墓里的,只是一个羊头。请振作起来吧。’” 听完外乡人带来的口信,舍米尔对家人说:“这是真的吗?莫非舍米娜没有死,她根本就是被劫走的?”
“不,不,”他的家人说,“这人是一派胡言。舍米娜真的已经死了。大家都知道。”
“那我一定要亲眼去看看,”舍米尔说着,抓起一把铲子,准备去墓穴探个究竟。
亲人们只得说:“那么我们就告诉你真相吧。在你出门的时候,她和别的姑娘们一起去森林捡树枝。在那儿她拾到一个铁盆,想把它带回家,可她既没办法扛上它,又不愿意丢弃,所以姑娘们回家时就让她一个人待在森林里了,到了晚上的时候,我们全都出来找她,可是什么也没发现。我们心想,‘新郎明天就回来了,要是知道舍米娜找不到了,就会去找,那我们连你也会一起失去。于是我们就宰头山羊,把羊头埋在她的墓里,告诉你她死了。’现在你知道了实情,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只是,如果你要去找她,一定要和这位捎口信的外乡人同去,他可以给你带路。”“不错,这的确是个好主意,”舍米尔说,“那么给我准备点儿干粮,把我的剑给我,我们马上出发。”
然而,那外乡人却说:“我可不愿意为了把你领到城堡,再浪费整整一个月时间!如果只要走一两天,那没问题;要知道,这可是一个月啊——我不干!”
“那么就跟我走三天吧,”舍米尔说,“只要你把我领到正确的路上,我会重重谢你的。”
“行吧,”外乡人说,“就这么定了。”
他俩从日出走到日落,走了三天,然后外乡人说:“舍米尔?”
“我听着呢。”舍米尔说。
“一直往前走,你会看见一眼泉水,继续再往前走一点儿,你很快就会看见那城堡耸立在你的面前的。”
“明白了。”舍米尔说。
“那么,再见了。”外乡人说着,转身向他来时的方向走去。
舍米尔又走了二十六天,看见一个绿色的点从远处的满目黄沙中显露出来,他知道自己终于快要走到那眼泉了。他加快脚步,终于来到泉边。他跪下来,大口大口,畅快地喝着冒泡的泉水。接着,躺倒在凉爽的草地上,开始思索。“如果那人说的都是真的,城堡一定在附近的什么地方了。今晚我最好在这里睡一觉,明天好有力气去找。”于是他静静地睡了长长的一觉。
当他醒来的时候,太阳已升得很高了,于是他赶紧跳起身来,在赶路前用泉水洗了头和手。走了一会儿,就看见城堡赫然出现在面前,然而,在这之前,他还没发现这城堡的一丝踪影。“我现在就进去行吗?”他想。“我可不敢敲门,妖怪会听见的。也许我最好爬上墙去,观察一下动静。”他这样做了,在墙头上坐了大概一个小时后,他头顶的一扇窗户打开了,一个声音叫道:“舍米尔!”他向上看,看到了舍米娜,他开始哭泣,这么久以来,他都以为她死了。
“亲爱的表兄,”她小声道,“你怎么会来的?”
“是失去你的痛苦,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哦!赶快离开这里。如果那妖怪回来,他会杀了你的。”
“我向你起誓,我心中的女神,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要与你再次分别的!如果这意味着我得死,那么好吧,我就去死!”
“哦,我能帮你做什么呢?”
“你想做什么都行!”
“要是我给你抛下一条绳子,你能把它绑在你的身上,然后爬上来吗?”
“当然可以。”他说。
于是,舍米娜放下了绳索,舍米尔把它绑在自己身上,爬上了她的窗台。这对恋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欣喜得热泪盈眶。
“妖怪回来的时候,我该怎么做呢?”她问。
“相信我吧。”他说。
房间里有一个柜子,是舍米娜放衣服的地方。她让舍米尔钻进去,躺在柜底,静静躺着,不要发出声音。
他躲得正是时候,因为柜门刚合上,他们就听见妖怪重重的脚步踩在楼梯上的声音。妖怪“砰”地一声撞开门,带进来人肉和羊羔肉,人肉是给他自己吃的,羊肉则是给女孩准备的。“我闻到一个男人的气味!”他咆哮道,“他想干什么?”
“怎么可能有人到沙漠里来呢?”女孩说着,哭了起来。
“别哭,”妖怪说,“可能是有只乌鸦飞过时掉了些碎肉下来。”
“啊,是的,我倒忘了,”女孩说,“是有一只鸟,把骨头撒得到处都是。”
“那好,把那些骨头烧成粉,”妖怪说,“好让我吞得下去。”
于是,女孩取出一些骨头烧了,把粉末拿给妖怪,对他说:“喏,这是骨粉了,吞吧。”
妖怪吞了骨粉,伸展了一下手脚,去睡了。
女孩为妖怪做晚饭——煮人肉,过了一小会儿,人肉说话了,叫道:
“注意啦!注意啦!有个人躺在柜子里啦!”
羊羔肉帮腔:
“他是你的老哥,还是这里另外一个人的表哥。”
妖怪困倦地翻了个身,问:“舍米娜,肉在说什么啊?”
“就是叫我别忘放盐了。”
“哦,那记得放盐。”
“好的,我已经放了。”她说。
妖怪又睡熟了,这时人肉又叫唤开了:
“注意啦!注意啦!有个人躺在柜子里啦!”
羊羔肉帮腔:
“他是你的老哥,还是这里另外一个人的表哥。”
“舍米娜,肉又说什么啦?”妖怪问。
“就是叫我别忘放胡椒了。”
“那好,记得放胡椒。”
“好的,我已经放了。”她说。
妖怪整整一天都在外觅食,实在太困了。过了一会儿,他已紧紧闭起了眼。这时,人肉第三次叫喊起来:
“注意啦!注意啦!有个人躺在柜子里啦!”
羊羔肉帮腔:
“他是你的老哥,还是这里另外一个人的表哥。”
“舍米娜,这次肉说什么啦?”妖怪问。
“这次是说肉已煮好了,叫我最好别再烧了。”
“既然煮好了,就端来给我吃吧。”
于是她把肉端给他,当妖怪吃的时候,她也吃完了自己的羊羔肉,还藏起了一些,留给她的表兄。
妖怪吃完了,他洗过手后,对舍米娜说:“给我铺床,我累了。”
她便给妖怪铺了床,在他脑后枕了一个又软又舒服的枕头,还把他的被角掖好。
“主人。”她突然说道。
“怎么了?”
“亲爱的主人,为什么您睡着的时候,眼睛总是睁着的呢?”
“舍米娜,你问这个干什么?是不是想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啦?”
“不,当然不是了,主人。我怎么会呢,就算做了也是没有用的啊。”
“那么好吧,你为什么要问呢?”
“因为昨天晚上我醒过来,看见整个城堡里闪着一种红光,可吓着我了。”
“当我睡熟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那么,您总是小心地保管着一个别针,那别针有什么用呢?”
“如果我把别针扔在我身前,它就会变成一座铁山。”
“那这根织补针呢?”
“它会变成一片海洋。”
“那这把短柄斧呢?”
“它会变成一排荆棘树篱,没有人能够通过。不过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我肯定你有事瞒着我。”
“哦,我只是想知道。再说,怎么会有人发现我在这儿呢?”她哭了起来。
“噢,别哭啦,我只是在开玩笑。”妖怪说。
他很快又睡着了,一道黄色的光透过城堡照射出来。
“快走!”舍米尔隔着柜子叫道,“趁妖怪睡着的时候,咱们得赶快跑。”
“还没到时候,”她说,“现在是黄光照耀,我想它还没睡着。”
于是他们等了一小时。舍米尔再次小声催促道:“该走了!咱们没时间了!”
“让我先看看他睡着没有。”她说,于是她向内窥探,看见红光在闪耀。她便轻手轻脚地回到她表兄那里,问道,“咱们怎么出去呢?”
“找点儿绳子,我把你吊下去。”
于是,她拿来了绳子、短柄斧、别针和针,说道,“拿着,把这些东西放在斗篷的口袋里,千万别弄丢了。”
舍米尔把这些东西小心地放进了口袋里,把绳索绑在她身上,将她顺墙吊了下去。
“你没事吧?”他问。
“没事,我很好。”
“那好,把绳子解开,这样我好把绳子拉上来。”
舍米娜照着做了,几分钟后,她的表兄也下到了她的身边。
就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妖怪还在睡觉,没有听见动静。他的狗走到他旁边说:“哦,贪睡的家伙,你还在做好梦吧?舍米娜不要你了,她跑了。”
妖怪起床踢了狗一脚,接着又躺下继续睡,一直睡到天亮。
天亮的时候,他起床了,叫道:“舍米娜,舍米娜!”可是他只能听见自己声音的回声!他飞快地穿好衣服,带上了宝剑,吹口哨召来了他的狗,他熟悉两人逃走的路线,沿途追赶而来。“表哥。”舍米娜突然说道,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往后看。
“怎么了?”他应道。
“妖怪在追我们。我看见他了。”
“可是他在哪儿?我看不见。”
“就在那儿,他看上去只有一根针那么高。”
他俩随即开始拼命地奔跑,可妖怪和狗与他俩的距离却总是在不断地拉近。再走几步,妖怪就要赶上他俩了,就在这时,舍米娜把织补针抛在了身后。过了一会儿,针变成了一座隔在他俩和妖怪之间的铁山。
“我和我的狗,我们会把这山穿通的。”妖怪狂怒地吼道,他们开始猛砸铁山,凿出了一条通道,穿山而过,越追越近了。
“表哥!”舍米娜突然说。
“怎么了?”
“妖怪带着他的狗又追上我们了。”
“继续往前跑。”他说,他俩拼命地奔跑,却离妖怪和狗越来越近。
“他们就要追上来了!”女孩看了看身后,喊道,“把别针扔出去!”
于是,舍米尔把别针从斗篷口袋里拿出来,将它抛到身后,一道浓密的荆棘树丛从他们四周伸出,妖怪和狗是没法穿过的。
“如果我钻到地下打洞,就能过去啦。”妖怪叫道,他和狗很快地到了树丛的另外一侧。
“表哥,”舍米娜说,“现在他们离我们很近了。”
“继续往前跑,别怕。”舍米尔说。
他们又跑了一小段,然后停下了。
“妖怪现在离我们只有几米远了,”她说。舍米尔把短柄斧扔到了地上,它化作一个湖。
“我和我的狗要把湖里的水统统喝干,”妖怪叫嚣道,狗喝了太多水,撑破肚皮死了。可是妖怪并没因此停下来,很快整个湖快被他喝干了。于是他欢叫道:“舍米娜,我要把你的头变成驴头,把你的头发变成驴毛!”
妖怪对舍米娜施了魔法,舍米尔害怕地看着她,说:“她真的成了一头驴子!不再是人了!”
他立即离开她,独自回家去了。
可怜的舍米娜孤零零地四处游荡了两天,她痛苦地哭泣着。当舍米尔快要走到自己的镇子时,他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并为此羞愧不已。
“也许现在她已变回原来的样子了,”他自言自语道,“我要回去看看!”
于是他拼尽全力,飞快地赶了回去。他看到她正坐在岩石上,驱赶着恶狼。他把狼群赶跑,对她说:“站起来吧,我亲爱的表妹,你刚才真是死里逃生。”
舍米娜站起身,答道,“得了吧,朋友。你说服我和你一起逃跑,然后再把我一个人抛下,让我独自面对不幸。”
“我能对你说实话吗?”他问。
“说吧。”
“我先前以为你是个巫婆,我很害怕。”
“你没看见我是怎样变形的吗?你难道没有亲眼看见是那妖怪给我施了魔法吗?”
“我该怎么办呢?”舍米尔说,“要是我把你带进城,所有人都会大笑着说,‘这是你买的什么新玩具吗?这东西的手脚和身体都像女人,可它的脑袋是个驴头,它的头发是驴子的鬃毛。’”
“那好吧,你打算拿我怎么办?”舍米娜问道,“我看你最好趁夜把我送回我家,让我见我母亲,对别人什么也别说。”
“就这么办。”他说。
于是他俩待在原地,等待天黑。当天差不多黑下来的时候,舍米尔就把驴头表妹送回了家。
“是舍米尔吗?”当他轻轻敲门的时候,女孩的母亲问。
“是的,是我。”
“你找到她了吗?”
“找到了,我还把她带回来见你了。”
“喔,她在哪儿呢?我要好好看看她!”母亲喜极而泣。
“她在这儿呢,在我身后。”舍米尔回答。
可是,可怜的老人一看到女儿,她就放声尖叫道:“你开什么玩笑呢?我什么时候生了一头驴?”
“嘘,小声点儿!”舍米尔说,“没必要吵得让全世界都知道!看看她身上吧,你会看见两块疤。”
“妈妈,”舍米娜啜泣道,“您真的连自己女儿都不认识了吗?” “我的女儿我当然认识了。”
“那她的两块疤是在身上什么地方的?”
“一块疤是给狗咬伤后留下的,在大腿上,还有一块在她的胸脯上,那是她小时候碰到油灯烫伤的。”
“那么看看我吧,看看我是不是您的女儿,”舍米娜说着脱去衣服,给母亲看她的两块伤疤。母亲一见之下,抱住她痛哭。
“我的心肝,”她哭道,“什么样的灾祸降到了你的头上啊!”
“是先前把我抓去的那个妖怪,他给我施了魔法。”舍米娜回答。
“那现在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她的母亲问。
“把我藏起来,不要把我的事告诉任何人。还有你,好表哥,别告诉邻居们,要是他们问起,你就说还没有找到我。”
“好的。”他答。
他和她的母亲便带她上楼,把她藏在碗橱里,她在那里待了整整一个月,只有当大家都睡着了的时候,才能出来走走。
与此同时,舍米尔回到他自己的家,他的父母、兄弟和邻居高兴地迎接他。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们说,“找到舍米娜了吗?”
“没有,我到处找她,可连她的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听过。”
“那个和你一同出发的人,你已经和他分手了吧?”
“是的,我们走了三天以后,那人就有气无力的了,他没法继续走下去的。现在他肯定已经到家有一个月了。我继续往前走,探寻了每一个城堡,走访了每一座房子。可是都没有发现她的踪影,我只好放弃寻找,回来了。”
他们对他说:“我们早告诉过你,出去找她是没用的。她肯定是被什么妖怪抓走了,你怎么可能找到她呢?”
“我太爱她了,不可能不做点儿什么的。”他说。
不过他的朋友们无法理解,不久他们又对他说:
“我们要再给你找个结婚对象。有很多姑娘比舍米娜更美丽。”
“那是肯定的,可是我不想娶别人。”
“不过你打算怎么处置为新房买的垫子、地毯这些漂亮东西呢?”
“就把它们放在柜子里好了。”
“那会被虫子蛀了的!放几个星期,还没什么要紧,可等过了一两年,这些东西就会被蛀得一塌糊涂,没法用了。”
“就算这些东西要在柜子里放上十年,我也要等舍米娜,我的妻子也只会是她。我要在这儿静静地休息一个月,或者甚至两个月,然后我就再去找她。”
“哦,你真是疯了!难道这世上就剩下她一个女人了吗?还有许多比她更好的女人可以娶来做老婆。”
“就算有比她好的,我也还没见过呢!你们干吗这么大惊小怪的?这种事只有当事人才最清楚。”
“哼,就是你自己惹出这堆事来的。”
舍米尔转身走进家门,因为他不想和人争吵。
三个月后,一个途经沙漠的人来到城堡前,靠在墙边的阴凉下躺着休息。
晚上,妖怪看见了他,对他说:“你在这儿做什么?你是要卖东西吗?”
“我只有一些衣服。”这个人答道,他非常害怕妖怪。
“噢,不要怕我,”妖怪大笑着说,“我不会吃了你的。其实,我还想和你一道走上一小段路呢。”
“尊贵的先生,那我准备好了,可以走了。”这个人站起身,答道。
“好吧,一直向前走,你会到达一个镇子,在那个镇子里你可以找到一个叫舍米娜的姑娘和一个叫舍米尔的年轻人。把这面镜子和这把梳子带上,你要对舍米娜说,‘你的主人妖怪向你问好,请你用这镜子照照自己的脸,就会看见你原先的样子,再用这梳子梳梳你的头发,头发就会变得和从前一样。’你要是不照我的说,那下次再碰到你,我可就要把你吃了。”
“哦,我一定完全照您吩咐的去做。”这个人哭叫着说。
这个人走了三十天,跨进了那镇子的大门,他又饿又渴又累,走到第一条街上就坐倒在那里。
凑巧的是,舍米尔恰巧从旁经过,看见一个被太阳暴晒晕倒的人,就停下来,对那人说:“赶快起来,你坐在这里会中暑的。”
“啊,好心的先生,”这个人回答,“我整整一个月一直在赶路,现在可累得动不了啦。”
“你从哪条路来的?”舍米尔问。
“我就是从那边来的。”那人说着,指了指自己身后。
“你刚才说整整走了一个月?那么,你看见什么特别的东西了吗?”
“是的,好心的先生,我看见过一座城堡,还躺在它的阴凉下休息了一会儿。后来一个妖怪把我叫醒,让我上这个镇子来,它说我会在这里找到一个叫舍米尔的年轻人和一个叫舍米娜的女孩。”
“我就叫舍米尔。那妖怪想怎么样?”
“他让我给舍米娜带了些礼物来。我怎样才能见到她?”
“跟我来吧,你可以亲手把东西给她。”两人便一起来到舍米娜父亲的家,舍米尔把这个人领进她母亲的房间。
“舅妈!”他叫道,“这个和我一起来的这个人是从妖怪那里来的,他带来了一面镜子和一把梳子,说是妖怪给舍米娜的礼物。”
“不,这可能只是妖怪搞的恶毒把戏。”舍米娜母亲说。
“哦,我倒不这么想,”年轻人说,“还是把东西给她吧。”
于是母亲去叫姑娘,女孩从藏身之处走出来,来到这个人面前,说:“你是从哪儿来的?”
“我从你的妖怪主人那里来。”
“他要你来这儿做什么?”
“他要我给你这面镜子和这把梳子,还要我对你说‘照照这面镜子,用这梳子梳梳头,你的头和头发就都会像过去一样了。’”
舍米娜便拿过镜子照了照,用梳子梳了梳头,一张美丽姑娘的脸回来了,再没有驴头了。
看到这神奇的一幕,她的母亲和表兄无比高兴,舍米娜回来了的消息不久也传开了,邻居们成群结队地前来问候。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的表哥带我回来的。”
“什么?他跟我们说没有找到你!”
“哦,我是故意那么说的,”舍米尔接道,“我不想让每个人都知道。”接着他冲着他的父母和兄嫂们说,“咱们可要马上忙起来了,因为婚礼就在今天举行。”
人们准备了一顶漂亮的小轿,要把新娘抬到她的新家去,可是她退缩着,说,“我怕,我怕妖怪再把我扛走。”
“我们都在这里,怎么会让妖怪捉到你呢?”他们说,“这里有两千人的守卫,大家都带着剑呢。”
“不管怎样,他还是会捉到我的,”舍米娜说,“他是个威力无穷的妖怪!”
“她说得对,”一个老人说,“把轿子抬走吧,要是她害怕,就让她步行好了。”
“这可真是荒谬!”其余的人大叫,“那妖怪怎么可能抓到她呢?”
“我也不愿走到新房去,”舍米娜又说,“你们不晓得那怪物的厉害,可我知道。”
正当他们争论的时候,新郎到了。“随她的意思吧。她可以住在她父亲家里。何况,我也愿意住在这里,请在这里准备婚礼的庆祝宴席吧!”
他们幸福地结婚了,一直到去世,都没有吵过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