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一位国王和王后,他们都是很笨的人,却彼此喜欢得不得了。有些爱说风凉话的人就嘲讽地说,这更证明了国王和王后蠢得够戗,因为只有蠢人才喜欢蠢人。当然,国王的大臣们是不敢说这种话的,毕竟他们再蠢也是自己的主子。所以到目前为止,他们的国家还算安定繁荣。在那个年代,如果要想统治好一个国家,就必须和全国的仙女们和魔法师们搞好关系。逢年过节,总不能忘了给他们送些糕点啦、绸缎啦……尤其重要的是,每当举办洗礼仪式的时候,千万记得要把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邀请到典礼上来,不论这个仙女或魔法师是好的、坏的、不好不坏的或时好时坏的,都不能把他落下。
这一年笨皇后生了一个儿子。早在洗礼仪式几个月前,她就辛苦地着手准备一份长长的名单,上面写着所有受邀人士的名字。不过她忘了,这份名单她写了多长时间,她的丈夫——也就是将要诵读这份名单的笨国王,就要念多长时间。果不其然,还没念完第二页,笨国王的舌头就累得打结了,于是他结结巴巴、匆匆忙忙地这样念着:“我召唤你的光临,并恳求你……这位什么什么仙女,或魔法师谁谁谁,希望你大驾光临,以仁慈之心,赐福给我的儿子。”
更糟糕的是,不一会儿就有人来通知国王,说名单第一页上的仙女们听到他的召唤后抵达了王宫。她们已经在大厅里等得不耐烦了,纷纷抱怨怎么没有人接待他们。国王不得不把名单放在一边,急着赶去招待已经到来的仙女们。他十分谦卑地请她们少安毋躁,大多数仙女都被感动了,并且许诺她们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对王子不利,但有一位仙女却不这样想。她是从遥远的国家长途跋涉赶来的一位仙女,虽然她的名字在名单的第一页,但人们对她一无所知。她在听到国王的召唤后,坐着一只大鸵鸟,急匆匆地赶来了。但到了这儿后居然没人接待她,也没有人扶她从鸵鸟上下来,她生气极了。于是她用可怕的语气喃喃自语道:
“噢,别说废话了,你的儿子永远不会成为值得夸耀的人物,不管你怎么说,他都会变成一个侏儒……”
她本来可以说些更恶毒的话,然后送给小王子一些带来霉运的礼物。幸亏这个国家的守护仙女——格尼斯达仙女这时匆匆赶到,阻止了悲剧的扩大。她说了很多好话来安慰那位不知名的仙女,请求她不要再说话了,然后她暗示国王该发礼物了。在受洗典礼之后,仙女们各自回家了,除了格尼斯达仙女。她来到王后那里,对她说:
“瞧你们惹出多大的乱子!夫人,你们为什么不事先和我商量一下呢?可能像你们这样的蠢人,总觉得不用别人的帮助自己也能做得很好。就算如此,你们也太不礼貌了,我一向善待你们,可你们甚至没有邀请我!”
“啊!亲爱的夫人!”国王跪在仙女的脚前,叫道,“实在是我没来得及念到您的名字啊!看看我做的记号吧!我几乎从一开始,就绝望地放弃了念完名单的念头。”
“好吧!好吧!”仙女说,“我没有生气。我也不允许自己和我喜欢的人因为琐事纠缠不休。但至于你的儿子,虽然我已经尽力避免他遭受一些不幸的事,但你还是得让我把他带走,让我来照顾他。你们不能再见到他了,直到他浑身长满毛发!”
听了这些不可思议的话,国王和王后忍不住哭了起来。因为他们的国家气候十分炎热,他们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小王子非得浑身长满毛发不可,但他们知道,仙女一定是在警告他们,小王子命中注定会有很大的灾祸。
不过,仙女让他们不必过于担心。
“如果我把小王子留给你们,”她说,“等他长大以后,他一定像你们一样蠢。我甚至不想让他知道他是你们的儿子。至于你们,只要集中精力,治理好你们的国家就行了。”说着,她打开窗子,抱着襁褓里的小王子和他的摇篮,轻飘飘地飞走了,把国王和王后留在巨大的悲痛之中。
后来国王和王后四处打听,想知道仙女说的“必须等到小王子浑身长满毛发才能再次见到他”是什么意思,但是没有人可以给出满意的解释。不过人们也都觉得这一定会是件相当可怕的事。国王和王后茶不思饭不想,每天又伤心又焦虑地在宫殿里走来走去,他们悲伤的样子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同情他们。
这时,仙女已经把小王子带回了自己的城堡。她把他托付给一个农家女照顾,然后对农家女施了法术,让她觉得小王子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就这样,小王子一天天茁壮地成长起来,过着简单的农家生活。仙女觉得对他的童年来说,这样的生活就是最好的教育了。等他稍微长大些,仙女把他留在自己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多。在她的教导下,小王子的智力和知识,也逐渐像他的身体一样出众了。但仙女的目标远不止于此,她觉得小王子还要经历艰难困苦、打击和失望的考验,并且了解关于他的同胞的知识,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王子。因为她知道,早晚有一天这些知识和品格都会派上用场。
小王子渐渐长大了,成了一个强壮聪明的小伙子,但他的身高却早在几年前就停止了发育,这样一来,他恐怕是世界上个子最小的王子了。虽然如此,他却有着和他的身高极不相称的精力和英俊的相貌。王子知道人们背地都叫他“侏儒”。但他暗暗发誓说,总有一天,他会让这个名字响彻四方。
为了让侏儒王子四方历练,仙女让他做了很多美妙的梦。他总是梦见自己在海上或陆地上到处探险,在这些旅程中,他总是以一个英雄的形象出现。他有时梦见自己从可怕的险境中救出一位可爱的公主,有时梦见因为自己勇敢的行为而赢得了一个国家。这些梦境激起了侏儒王子的雄心,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游历,去一个不注重出身、只以成败论英雄的遥远国度,在那儿凭着他的勇气建功立业。有一天,正当他专心致志、雄心勃勃地规划自己的旅程,不知不觉地,他竟然骑着马走进了一座离仙女的城堡不远的城市里。他本来是打算在城市附近的森林里打猎的,所以他只穿着简便的衣服,带着一张弓、一盒箭和一支雪亮的长矛。但即便如此打扮,他看起来仍然又英武又高贵。王子刚刚走进城门,就发现所有人全都朝着集市跑去,于是他也掉转马头朝集市的方向奔去,想知道那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见集市上几个陌生面孔,穿着异域服饰的外国人,其中一位威严的老人像是他们的发言人,正对围观的老百姓们宣读一份告示。王子挤到人群的前面,只听老人严肃地念道:
今诏告天下:
无论是谁,只要登上冰山的山顶,作为奖励,他将赢得全世界最美丽的少女——莎贝拉公主,以及她所有的国土!
念完这份告示后,老人接着说:“这份名单上写着很多王子的名字,他们迷恋公主的美丽,全部死在了攀登冰山的路上。另一份名单上,是刚刚决定冒险攀登冰山的王子们的名字。”
听到这儿,侏儒王子产生了强烈的冲动,想把自己的名字和其他勇士们列在一起。但当他想起自己寄人篱下的身世和自己空空如也的钱袋时,他不禁退缩了。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老人的随从们小心地打开一幅画像。老人向画像恭恭敬敬地行了几个礼,这才命令随从们把它展示给大家。
仅仅看了一眼,莎贝拉公主那惊为天人的容貌就让王子下定了决心。他快步走到前面,请求他们把自己的名字也写入第二张名单里。他们看着王子简朴的穿着和矮小的身材,不禁面面相觑,不知道该答应还是拒绝。侏儒王子高傲地说:
“把名单给我,我要亲自签上我的名字!”
他们照做了。王子激动不已,对公主的爱慕之情让他心潮澎湃,但公主的使臣们那犹豫、嘲讽的表情又让他有些恼怒。王子的笔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他焦急地想为自己取一个新名字,毕竟一直以来,人们对他的称呼实在太不雅了。但最后,在名单上那一长串响亮的名字后面,王子只是简单地写下“侏儒”两个字。公主的使臣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以貌取人的家伙们!”王子气愤地叫道,“如果不是在可爱的公主的画像前面,我一定割掉你们的头!”
不过他马上意识到,无论如何,“侏儒王子”都是一个可笑的名字,而且他还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让自己出名呢。于是他冷静下来,问了去莎贝拉公主的国家的路。
虽然侏儒王子信心十足,但他清楚地知道,这一路上一定会有许多艰难险阻。他决定立即出发,甚至没有向仙女道别,因为他担心仙女可能会阻止他。听说侏儒王子准备踏上这么一段危险的旅程,去和全世界的王子竞争,赢取全世界最美丽的公主的芳心的消息,城里每个认识他的人都笑掉了大牙。这个消息甚至传到了侏儒王子的父母——也就是笨国王和王后的耳朵里,他们笑得比任何人都厉害,觉得这个小不点儿真是疯了——他们哪儿知道,这个冒失的小不点儿就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呀!
就这样,侏儒王子踏上了漫漫征途。不过使者们告诉他的方向实在太笼统了。
“当你到达高加索山以北400里格的地方,你会接到征服冰山的任务和任务说明。”
总之,他还是向东进发了,一路上避开所有的村镇,唯恐人们嘲笑他的名字。唉!你一定看得出来,我们的小王子不是个经验丰富的旅行者,也没有学会怎么享受和应付针对自己的笑话。就这样,他每天晚上都睡在树林里,饿了就采集野果充饥。好在善良的格尼斯达仙女一直在暗中照顾着他,她觉得如果侏儒王子总是半饥半饱的,那他什么事都做不成,所以她总是趁王子熟睡的时候,喂给他各种各样的好东西吃。所以每当王子醒来的时候,他总是惊奇地发现:自己一点也不饿了!
为了磨炼他的勇气,仙女在侏儒王子的旅程中设下了重重考验。王子成功地通过了所有考验,只是最后在与一头怪物的战斗中失去了他的马。不过,这一切都不能阻挡他前进的脚步。不久后,王子到达了一座海港。这儿正好有艘船打算驶往王子要去的港口,恰好他身上所有的钱刚刚够买船票,于是他上了船,然后这艘船拔锚起航了。几天后,这艘船在一场可怕的暴风雨中沉没在了茫茫的大海里,船上的所有人都葬身鱼腹,只有侏儒王子活了下来,他顽强地游向唯一一块看得见的陆地。他游啊游,终于在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前游到了岸边。后来他才发现这是一座荒岛。于是他靠捕鱼和打猎为生,在荒岛上度日如年地盼着仙女来救他。有一天,他正在悲伤地眺望大海,突然发现一艘看起来很古怪的船正慢慢地漂向小岛。不久它就漂到了岸边,在沙滩上搁浅了。
侏儒王子急切地冲到了船边,仔细地观察着。他惊奇地发现,这艘船的桅杆上长满了树枝,树枝上还长了树叶,看起来活像一棵小树。船上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王子以为船上一定没有人,于是他拨开船体上茂盛的枝叶跳进了船舱。四下一望,他不禁吓了一跳——船舱里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人,他们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像是死了一样。看起来他们就是这艘船的船员,不过现在,他们好像都变成了树。他们的四肢像树根一样牢牢地长在甲板上,有的长在桅杆上,还有的长在船舷上,或是长在被魔法附身时他们碰巧碰到的任何地方。侏儒王子十分怜悯他们的处境,于是他竭尽全力地动手救治他们。他用锋利的箭尖小心地把他们的手脚和有魔力的树干分割开,然后把他们一个个地抱到岸上,为他们按摩僵硬的肢体,最后涂上几种草药。这种治疗方法果然见效了,几天后,船员们就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样子。
侏儒王子是怎么知道这种神奇的疗法的呢?这还用问,当然是仙女的功劳啦!另外,仙女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向侏儒王子的脑海里灌输了“把这些草药涂在船上试试”的想法。于是王子这样做了,没过多久,附着在船上的魔法也被解除了。否则按照那样的生长速度,这艘船不久后就会变成一片森林了。船员们非常感激侏儒王子的救命之恩,他们情愿把王子送到他想去的任何海港。王子问他们这艘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是怎样受到魔法的侵蚀的,但他们却无法解释,只是说:几天前,正当他们的船沿着一片覆盖着厚厚的森林的海湾航行时,突然有一阵风从森林的方向刮到了船上,他们立即觉得被一团灰尘包围了,然后他们惊恐地发现,除了金属以外,船上的所有东西——包括他们自己,都像植物一样,开始发芽、开花;之后他们昏昏沉沉地失去了知觉,直到侏儒王子发现了他们。
侏儒王子对这个奇异的故事很感兴趣,甚至特地到船舱底部收集了一些船员们提到的灰尘,然后把它们小心地收藏起来。因为他觉得这些奇怪的灰尘说不定哪天会派上大用场。
之后,他们兴高采烈地离开了荒岛。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航行了很久,最后总算看见了陆地。他们决定靠岸补充食物和淡水,同时看看自己现在航行到了什么地方,好决定下一步驶向哪里。
当船缓缓驶向岸边时,他们差点以为这又是一片无人居住的陆地,因为他们根本看不见岸边有任何人类。这时,激动人心的事发生了。他们看见远处的尘雾之中,朦朦胧胧地出现了一群小小的黑色身影,它们聚集在王子的船即将靠岸的地方。过了一会儿,王子和船员们发现它们竟然是一群巨大的、漂亮的猎犬,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猎犬有的全副武装地排列成一排,像仪仗队一样严肃整齐;其余的猎犬也都成群结队地,热切地注视着王子的船缓缓靠岸。当猎犬们发现侏儒王子并没有像它们所担心的那样,说“快,放箭!”而是说:“你们好,狗狗们!”它们高兴极了,纷纷友好地簇拥到他身边,一会儿摇摇尾巴,一会儿用爪子比画着什么,不一会儿王子就明白了,它们是想让他离开船员们、跟着它们走。王子很想了解更多关于它们的事,于是他欣然同意了。他请船员们在这儿等他十五天,如果到时他还不回来,那他们就可以继续航行,不必再等他了。然后他跟着他的新朋友们朝内陆进发了。路上王子惊奇地发现,这片大陆上也有大片精耕细作的土地,牛拉着犁在田间耕地,马车在街道往来穿梭,村落和房舍既整洁又漂亮,一切都和别的国家没有什么不同。而且到处散发着繁荣富庶的气息。
他们在一座村子里稍稍休息了一会儿,猎犬们为王子端上可口的饭菜。就在王子吃饭的时候,一辆由两匹高头大马拉着的马车停在了他面前,于是吃完饭后,王子坐上了马车,舒适地继续赶路。赶车的是一只大型猎犬,它的驾车技术十分精湛,让马车跑得又快又稳,一路上超过了不少其他的马车,被超车的猎犬们都友好地冲王子打招呼。最后,马车进入了一座大城池,毫无疑问,这就是这个王国的首都。
侏儒王子到来的消息在城中不胫而走,所有猎犬国的居民们都站在门口和窗边欢迎他,甚至连猎犬宝宝们也纷纷爬到墙头和大门上,好奇地向他张望着。它们的热情欢迎让王子深感荣幸。经过了几条宽广的街道和铺得整整齐齐的林荫路后,他们终于驶进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宫殿的庭院两边站满了猎犬,它们整齐划一地同时向王子敬礼,一看就知道,它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它们一定是国王的卫兵。”王子这样想着,一边向它们回礼。
马车停在了院子里,然后王子被引荐给了国王。这位国王此时正躺在一张华丽的波斯地毯上,几只小猎犬围在的它身边,正忙着赶苍蝇,唯恐苍蝇搅了国王的雅兴。国王是所有猎犬里最漂亮的一只,但它的大眼睛里似乎带着悲伤的眼神。不过它起身欢迎侏儒王子的时候,这种悲伤的眼神似乎被高兴的表情取代了。它向它的大臣们做了手势,然后大臣们一个接一个的来到王子面前行礼致意。
王子苦于不知道如何和猎犬们沟通。过了一会儿,大臣们退了出去,大厅里又只剩下他和猎犬国王。这时,国王叫来了一猎犬秘书,命它一字不落地把自己的话写在纸上,然后拿给王子看。
只见上面彬彬有礼地写着:“我很抱歉,除了书写,没有别的方法和你沟通,因为对于你来说,狗语实在是太难理解了。不过我们的书写习惯却和别的国家一样。”
侏儒王子写了一封很得体的回复,然后请求国王满足他的好奇心,向他解释自从他在这片土地靠岸之后所发生的一切怪事。看起来,王子的问题让国王想起了许多伤心的往事。但他还是告诉王子说:他的本名叫贝阿德,原本是个人类的国王。有一位仙女的领地和他的王国接壤。这位仙女疯狂地爱上了他,不择手段地逼他和自己结婚。但国王一直没有同意她的要求,因为他已经全心全意地爱上了香料之岛的女王。由于国王无视仙女的爱,仙女气得快发疯了,于是用魔法把他变成了这副模样。虽然仙女改变了国王的外貌、剥夺了他说话的能力,但却无法改变他的思想。不过在把国王变成猎犬之后,仙女仍不解恨,于是国王的臣民们也难逃变成猎犬的厄运。然后她说:
吠吧!用四条腿奔跑;
直到时机来到,
爱和好运将是善行的回报。
仙女的这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在可怜的国王看来,和“你将永远是一只猎犬”是一回事儿。侏儒王子也这么觉得,不过就像我们在这种场合中也会做的一样,他安慰国王说:
“陛下,您一定要有信心。”
他很可怜贝阿德国王的遭遇,说了许多安慰他的话,并承诺如果有需要的话,他会尽全力帮助他。很快他们成了好朋友。国王骄傲地向王子展示了他的爱人——香料之岛女王的画像。王子也赞同地说,为了这样一位可爱的姑娘,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然后侏儒王子向国王讲述了自己的故事,包括他为了追求莎贝拉公主而正在进行的旅程。贝阿德国王详细地告诉王子他应该走哪条路。然后他们一起回到王子上岸的地方。船员们看见王子回来都高兴极了。他们把国王送来的补给品搬上船,然后决定继续航行。国王和王子依依不舍地告别了。临行前,国王坚持要王子带着自己的侍卫一起走——侍卫的名字叫莫斯塔,他长年寸步不离地守护在国王身边,十分忠诚地服侍他。王子答应了这个要求。
此时正是有利于航行的风向,于是船员们扬帆起航了。就在小岛即将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时,他们听见猎犬军队一齐发出了惆怅的吠声。这是贝阿德国王命令它们这样做的,他用这种方式祝王子一路顺风。
从猎犬王国出发后,一路上风平浪静,王子他们没有再遇到什么值得一提的事。不久之后,他们发现距离目的港只有两里格了。但王子决定就在这里下船,以避开城镇,因为他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了,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船员们只好把王子和莫斯塔送到岸边,伤感地和他们告了别,然后依依不舍地回到了船上。
和船员们分别后,王子带着莫斯塔朝着他认为正确的方向出发了。很快他们走进了一片美丽的草地。这片草地在一片森林的边缘,景色十分迷人。在经历了漫长的海上航行之后,他们终于能舒适地坐在树荫下休息了。在旁边的树上有一只漂亮的小猴子不停地跳来跳去,它做着可爱的鬼脸,把王子他们逗得哈哈大笑。王子实在太喜欢它的样子了,于是他一跃而起,试图抓住它。但小猴子灵活地躲开了,并始终蹲在王子的手臂够不着的地方,直到它让王子答应它,它去哪儿,王子就跟他去哪儿。小猴子这才跳到王子的肩膀上,在他耳边悄声说:
“我们没有钱了,可怜的侏儒王子,我们一无所有,而且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是的,的确,”王子沮丧地说,“我也没有什么东西能给你,我没有糖,没有饼干,没有你喜欢的任何东西,我的小家伙。”
“既然你这么关心我,而且对你的理想这么自信,”小猴子说,“我会告诉你通往‘大金石’的路,不过你只能一个人去,你必须让莫斯塔留在这儿等你。”
侏儒王子欣然地同意了。于是小猴子跳到了最近的树上,又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上,一边跳一边对王子说:“跟着我!”
不一会儿王子就气喘吁吁地发现,想在森林里追上一只猴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好在猴子总是等着他,并给他指出最好走的路。树木渐渐变得稀疏了,最后他们来到了一座山脚的草坪上,草坪中间孤零零地矗立着一块大石头。当他们走近那块石头时,小猴子说:
“这块石头看起来很坚硬,不过你用力刺它一矛,咱们看看会发生什么事。”
王子拿起长矛,在石头上重重地刺了一下,“轰”的一声,石头裂成了碎片。原来这块岩石只有表面薄薄的一层是石头,里面却是一大堆金块。王子目瞪口呆,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小猴子得意地笑着说:“你已经打开我送你的礼物啦!你觉得拿多少合适就拿多少吧!”
王子由衷地感谢了它,然后在这堆金子里捡了一块最小的。这时,小猴子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位又高又优雅的仙女,她对王子说:
“如果你一直像现在这样善良、坚强、知足,那么,你很有希望完成那个最困难的任务。继续你的旅程吧,不必再为金钱操心了,因为你选择的那一小块金子永远不会变少,你可以想用多少就用多少。不过鉴于你的善心,我可以让你看看你躲过了怎样的危险。跟我来。”说着,她带着王子,沿着一条不同的路走进森林。他看见森林里有许多男男女女,他们的脸色苍白而憔悴,在林中到处乱跑,互相推搡、踩踏,疯狂而徒劳地寻找着通往大金石的路。
“你看,他们多痴迷,”仙女说,“不过全都白费力气。他们会在绝望中死去,成百上千的人已经死在他们前头了。”
回到侏儒王子第一次见到小猴子的地方后,仙女就消失了。王子忠诚的仆人莫斯塔看见他回来,兴奋得又蹦又跳。然后他们起程赶往最近的城市。他们在那儿待了一些日子,王子为自己买了几匹马,还雇了几个随从。他逢人便打听关于莎贝拉公主和通往她的国家的道路,但看起来莎贝拉公主的国家仍然远在天边,因为许多人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国家。但王子还是朝着大概的方向坚定地上路了,直到他们到了高加索山脉,事情有了峰回路转的变化。这里的所有人几乎都在谈论莎贝拉公主的事,来自世界各地的勇士们正一窝蜂地赶往她的国家。
一路上,侏儒王子听到了很多关于公主的美貌和财富的传言,也听到了许许多多优秀的、背景显赫的公主的追求者的故事。其中的一位王子甚至带了一支军队作为他的后盾,另一位王子富可敌国,还有一位王子出了名的英俊潇洒。可我们的侏儒王子呢?除了必胜的决心、忠诚的猎犬和他可笑的名字,他一无所有——尤其是最后一条,他那可笑的名字根本帮不了他任何事。但既然名字的事无法改变,他决定不再为名字的事烦恼了。走了整整两个月后,他们终于到达了特莱灵顿——莎贝拉公主的国家的首都。在这里,人们把冰山描绘成一个人间地狱,从来没有人能从冰山上活着回来。侏儒王子也听到了关于公主的父亲,法尔达·金普拉斯的故事。他是一个富有、强势的君主,娶了一位美丽可爱的公主为妻——也就是现在的珀班蒂娜王后。他们幸福快乐地生活着,幸福到有一天他们乘雪橇出去游玩的时候,居然愚蠢地藐视起命运之力来,觉得命运是不是过于偏爱他们了。
“好吧,那就走着瞧吧!”一个老太婆坐在路边,一边对着自己的手指哈气取暖,一边喃喃自语地说。国王勃然大怒,打算惩罚这个目无君王的老太婆。但是王后拦住了他,对他说:
“哎!陛下,不要一错再错了,毫无疑问,这是一位仙女!”
“你说对了。”说着,老太婆站了起来,在他们惊惧的眼神里,她变成了一副又高大又可怕的模样;她手中的拐杖变成一条长着翅膀的喷火巨龙;她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衣裳变成了一条金色的斗篷;她的木屐变成了两捆烟花。
“你说对了,不久你们就将看见你们的举动引来了什么。记住仙女戈贡佐拉吧!”
说着,她骑上龙背,巨龙拍着翅膀飞到半空。与此同时,她脚下的烟花向四面八方发射起来,在天空中留下了长长的烟火痕迹。
法尔达?金普拉斯国王和珀班蒂娜王后跪在地上恳求仙女回来,他们声泪俱下地向仙女道歉,希望能平息她的怒火。但是仙女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不一会儿就飞出了他们的视线,国王和王后面面相觑,都预感到有不祥的事情发生。
不久王后生了一个女儿,这个小女孩的美丽让所有人都惊奇不已,人人都说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婴。国王和王后把北方的所有仙女都请到了小公主的洗礼仪式上,仙女们提醒国王和王后,千万要小心戈贡佐拉仙女对小公主不利。戈贡佐拉仙女也在受邀仙女的名单上,但是她既没有出席宴会,也没有来接受礼物。就在仙女为小公主祝福之后,戈贡佐拉仙女变成一只黑猫,悄悄地潜入了王宫,躲在了小公主的摇篮下面。她趁小公主的保姆转身的工夫,迅速地跳了出来,偷走了小公主的心。虽然有几只狗和几个厨房的用人追了她一阵,但她还是成功地逃出了宫殿,乘着她的战车飞到了北极。她把小公主的心封印在冰山的山顶,然后在四周布下了许多机关和陷阱。做完这些事之后,戈贡佐拉仙女得意极了,她相信小公主一辈子也拿不回自己的心了。
参加洗礼仪式的其他仙女们丝毫没有发现少了什么,洗礼结束之后,她们就各自回家了。国王和王后高兴极了,他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就这样,小莎贝拉公主一天天地长大了。她毫不费力地学会了一个公主应该掌握的一切知识。虽然她的美貌举世无双,可是人们总觉得她好像缺了点什么。她的嗓音娇嫩美妙,但当她唱歌的时候,不管她唱的是欢快的还是悲伤的歌曲,她好像都不知道歌曲里蕴涵的情感。听过她唱歌的人都说:
“她唱得的确很好听,但一点也不投入,她的歌声不是用心唱的。”
可怜的莎贝拉公主呀!她怎么可能用心唱歌呢?她的心远在千里之外的冰山上呢!
在其他方面,公主的表现也和唱歌一样。尽管所有人都喜欢她,爸爸妈妈也盲目地溺爱她,但随着小公主一天天地长大,人们越来越觉得小公主好像受到了命运的诅咒。于是国王举行了一次聚会,请来了许多法力高强的仙女,希望她们能发现究竟是什么祸事降临在小公主身上。她们刚一走进莎贝拉公主的房间,就异口同声地尖叫起来:
“噢!太可怕了——她没有心!”
国王和王后绝望地痛哭起来。他们请求仙女设法治好莎贝拉公主。其中最老的一位仙女有本神奇的魔法书,记载着仙界最高级的魔法。这本书是老仙女的命根子,她总是随身带着,用一根很粗的银链子系在自己的腰间。
老仙女打开了魔法书,不一会儿就指出,是戈贡佐拉仙女偷走莎贝拉公主的心,并指出她把公主的心藏在了哪儿。
“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国王和王后异口同声地哭着说。
“你们发现自己亲爱的女儿仅仅是一具漂亮的行尸走肉,一定很痛苦。”老仙女说,“这种情况会持续很久,不过,根据书中的预言,公主最后会再次得到她的心。我建议你们马上把她的画像送往全世界。然后你们要作出承诺,如果哪位王子能拿回公主的心,你们就把公主嫁给他,连同她所有的财产。我看啊,光是她的美丽,就会吸引全世界的王子们冒这个险了。”
于是国王和王后照做了。据说在此之后,已经有五百多位王子葬身在冰天雪地里,更不用提他们的侍卫和随从了。而且每天还有更多的王子们赶到这里碰运气。
左思右想,侏儒王子决定进宫去见国王。他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因为他的随从的人数就好像他的身高一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更何况他的竞争对手们个个珠光宝气、排场十足,甚至让法尔达·金普拉斯国王都相形见绌。虽然这样,侏儒王子还是优雅地向国王行礼致意,当他说他的名字叫“侏儒王子”时,国王拼命忍着,总算没有笑出声来,但站在他身边的其他王子却毫无顾忌地哈哈大笑。
侏儒王子不卑不亢地对国王说:
“如果这个名字让您感到开心的话,请尽管笑吧。我很高兴我能给您带来快乐。但我并不是其他几位先生的玩具。而且如果有人这样想的话,我必须请他们立即打消这种念头。”然后他转身面向一个笑得最厉害的王子,高傲地向他发出一对一决斗的挑战。那个笑得最厉害的王子名叫法达西,他轻蔑地接受了侏儒王子的挑战,而且不停地嘲笑侏儒王子真是自不量力,因为他觉得侏儒王子根本没有战胜自己的机会。决斗被安排在第二天举行。与国王的会见结束后,侏儒王子来到了莎贝拉公主的会客厅。公主的美丽和风姿几乎让他窒息了。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恢复常态,对公主说:
“可爱的公主,由于被你美丽的画像致命地吸引着,我从世界的另一端赶来,为你效劳。我愿把我的一切奉献给你,但我那荒唐的名字,让我卷入了和你的一个追求者的争吵中。明天我要和那个丑陋的、发育过度的王子进行决斗,我希望你能亲临现场,去向全世界证明,一个人的名字并不代表什么,并请你接受我——侏儒王子作为你的护花使者!”
侏儒王子的话让莎贝拉公主十分高兴,她虽然没有心,但并不缺乏幽默感。于是她优雅地接受了侏儒王子的邀请。这让侏儒王子深受鼓舞。于是他进一步请求公主,希望她到时不要向自己的对手表示好感。
“哎!”莎贝拉公主说,“你放心,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些愚蠢的家伙,他们的感情和他们做的蠢事让我心烦意乱。我没招他们、没惹他们,他们却一年到头地向我表达他们那虚情假意的痛苦和烦恼,唠唠叨叨地说着什么情啊爱啊的,我一句话也听不懂。谁知道他们还说了什么,我跟你说啊,我一句都没记住。”
通过公主说的话,侏儒公子马上意识到,与其像其他公主的追求者一样,苦苦哀求她接受自己的爱,还不如想办法让她快乐、对自己产生兴趣,因为公主根本不知道“爱”这个神秘的东西是什么。于是他对公主讲起了自己的旅程,每段旅程中都有值得开玩笑的地方,公主听得开心极了。侏儒王子做得很成功,不久之后,公主就对人们说,侏儒王子才是和她谈得来的人。
第二天决斗的时间到了,国王、王后和公主亲临现场,满朝文武百官和全城的百姓也都聚集在竞技场上围观这场决斗。法达西王子穿着鲜艳的盔甲,策马进入竞技场,身后跟着二十四个侍卫和一百个士兵,每人都牵着一匹高头大马。侏儒王子从另一个方向进入竞技场,他没有穿盔甲,手里只拿着长矛,身后跟着他的猎犬莫斯塔。由于两位王子之间的对比太悬殊了,人群中不禁爆发出一阵哄笑。哨声一响,两位王子迅速地拍马冲向对方。侏儒王子敏捷地躲开了法达西王子的攻击,几个回合后,他将法达西王子打落马下,一矛刺中了法达西王子,将他的身体楔在了沙地上。这漂亮的一击引来了人们的啧啧赞叹。
根据骑士的决斗规则,现在侏儒王子可以任意处置法达西王子的性命了。他转身面向公主,对她信誓旦旦地说,他并不想杀任何自称是公主的追求者的人。然后他命令老羞成怒、灰头土脸的法达西王子站起来,去向公主拜谢不杀之恩。然后,他和猎犬莫斯塔在锣鼓声和潮水般的欢呼声中威武地离开了竞技场。
国王立即派人祝贺他的胜利,并在王宫里为他安排了住处,侏儒王子欣然接受了。莎贝拉公主提出她想把猎犬莫斯塔借去玩一会儿,当他把莫斯塔带到公主那里的时候,公主觉得这只猎犬实在太可爱、太聪明了,于是她请求侏儒王子把莫斯塔送给她。侏儒王子当即同意了这个请求,不仅是出于礼貌,也因为他觉得公主身边有一个自己的忠实朋友,总有一天是会帮上大忙的。这几件事很快就让侏儒王子在这个国家成了举足轻重的人物。
不久之后,边境上传来消息,说是有一位非常强大的国王的使节到了边境,他给国王送来一封信,同时要求国王允许他进入首都,以正式地接受国王的回复。
信上是这样说的:
我,布兰达提摩国王,谨问候法尔达·拉普金斯国王:如果我能早一点看到你女儿画像的话,我绝对不会允许这些冒险者和徒有虚表的王子们对她献殷勤,这样他们也就不用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在冰山上被冻成冰棍儿了。至于我自己,我从不害怕任何竞争者。我宣布我将要娶你的女儿。毫无疑问,听到我的宣言之后,其他追求者们会立即打消追求公主的念头。我给我的使节们下了命令,让他们安排公主尽早过来和我完婚,不得有误。至于你散布出去的那些关于冰山的乱七八糟的传言,我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就算公主真的没有心,我保证我也不会在乎。就算真的有人能帮她找到心的话,那个人一定就是我。再见,我亲爱的岳父!
看完了这封信后,法尔达?拉普金斯国王和珀班蒂娜王后既尴尬又生气,公主也被这傲慢的口气和无礼的要求激怒了。他们三个商量了一番后,认为在决定如何回复他之前,这封信上的内容一定要严格保密。但是猎犬莫斯塔却把这件事悄悄地告诉了侏儒王子。王子不禁义愤填膺。想了一会儿之后,他请求和公主见面。在会面的时候,王子巧妙地把话题引到公主最关心、最犯愁的事上。于是公主情不自禁地把整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侏儒王子,并问他她现在该怎么办。侏儒王子没有料到公主会问这个问题,不过他还是回答说,他建议公主尽量拖延时间,在布兰达提摩国王的使节进城之后,再给出她的回答也不迟。
很快布兰达提摩国王的使节就到达了首都特莱灵顿。由于公主一直没有给出答复,他不禁有些不耐烦了。但他只是高傲地说:不久后他的车马、仪仗就要到了,那时他要让特莱灵顿的老百姓们和来自各国的王子们好好瞧瞧,他的主人布兰达提摩国王的决心和势力。侏儒王子失望极了。在焦急地思索了好久之后,他觉得这一次不得不请求好心的格尼斯达仙女帮忙了。侏儒王子十分想念格尼斯达仙女,并始终对她心怀感激,但自从他踏上这段旅程后,他就暗暗发誓:不到最危急的关头,绝不请求仙女的援手。这天晚上,正当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眼前的艰难处境时,他突然看见仙女站在他身边,对他说: “侏儒王子,你这一路都表现得很好,我很欣慰,而且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你总会得到好朋友的帮助。至于布兰达提摩国王的使节,你可以向公主保证,让她只管静静地等着他的仪仗队进城。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侏儒王子站起身想跪在仙女面前感谢她,这时他突然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原来做了个梦,但他还是被这个梦鼓舞了。第二天他赶去见公主,向她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然后他问公主,如果有人能让她不用嫁给傲慢无礼的布兰达提摩国王,她是否会对那个人心怀感激。公主回答说,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将永远感激那个人的恩德。然后侏儒王子问她,她对那个人的最好的祝愿会是什么。公主回答说:“我希望他能像我一样,不必去为‘爱’那种荒唐事而苦恼。”
这番话对于全心全意地爱着公主的侏儒王子来说真是个天大的打击。不过他还是强忍心痛,继续和公主谈笑风生。这时使节派人来说,明天他将带着仪仗队进宫,正式接受公主的回答。于是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城里的居民们就全都起床了,人人都希望占个好位子,看看布兰达提摩国王使节的仪仗队究竟有多大的排场。但接下来的场面却让他们大跌眼镜。
原来仙女对所有围观的人的眼睛都施了魔法,于是当使节的仪仗队神气活现地出现的时候,他们身上华丽的制服,在观众们的眼中都成了又破又旧、连乞丐穿了都觉得羞耻的破衣烂衫;那些高头大马在他们眼中瘦得皮包骨,一阵风就能把它们吹倒了;它们身上的马鞍原本镶满了金银珠宝,可在观众们眼里,那马鞍看起来像一张旧羊皮,就算铺在拉磨的驴身上也太寒碜了点。他们的队形也难看得不能再难看了。哨子根本吹不出什么声音,仿佛他们嘴里的不是哨子,而是一截大葱,或是一个破纸筒。跟在骑兵后面的原本是一列由五十辆富丽堂皇的马车组成的车队,但观众们看见的却是五十辆破破烂烂的驴车。布兰达提摩国王的使节趾高气扬地坐在最后一辆车上,他的车厢也是整列队伍的制高点,他觉得风光极了,因为他正代表着一个强大的君主。他满意地看着他的仪仗队:他们真是衣着华丽、军容整齐呀!而仪仗队里的每个人,脸上也都挂着扬扬得意的表情,他们相信他们的仪容和华丽的装束,一定让所有围观的人都赞叹不已。
当这支与众不同的仪仗队向王宫进发的时候,全城的居民笑得肚子都疼了,最后连坐在会客厅里的法尔达·金普拉斯国王也听见了他们的笑声。不过由于国王觉得使节带了这么大的一支仪仗队,八成是为了羞辱自己,于是还没等这列队伍到达宫殿,国王就下令关闭了大门。
使节正憋着一鼓劲儿,想用他的仪仗队向国王示威呢,可国王却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无缘无故地拒绝接待他们。你可以想象使节有多愤怒。他对国王和围观的人们破口大骂。老百姓们被激怒了,不停地嘲笑他们、冲他们扔石头和土块。整列队伍乱糟糟地撤退了。使节逃得几乎比他的马还快,不过在他逃离这座城市之前,他没有忘记咬牙切齿地向国王宣战,威胁要用战火和刀剑将这个国家夷为平地。
过了几天,贝阿德国王派人给侏儒王子送来了一封信,在信里他友好地说,无论侏儒王子有任何难处,尽可以向他开口,并且很感兴趣地问他目前的进展。
侏儒王子马上回了一封信,详细地记述了他们分别后发生的事情,当然也没有忘记写上法尔达·金普拉斯国王和布兰达提摩国王的恩怨,最后他请贝阿德国王派一支由几千只能征善战的猎犬组成的部队来帮他的忙。
法尔达?金普拉斯国王、王后和莎贝拉公主压根不清楚,在布兰达提摩国王的使节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们不得不打起精神准备应战,所有还没出发前往冰山的王子们也都摩拳擦掌地准备参战,并纷纷要求在国王的军队里担任要职。侏儒王子是第一个自愿参战的王子,但他只是要求担任总司令的副官,因为总司令是一位经验丰富、功勋卓越的常胜将军。很快军队进驻到了边境,与此同时,一支由布兰达提摩国王亲自率领的大军正向这里杀来。布兰达提摩国王正在暴怒之中,他决心报复使节所受到的侮辱,消灭法尔达?金普拉斯国王的国家,并占有莎贝拉公主。
由于法尔达?金普拉斯国王的军队在数量上远远不如敌军,他们只好采取防御的战术。不久之后,侏儒王子表现出来的军事才能就让军队里的其他将领刮目相看。士兵们都很敬佩他的勇气和爱兵如子的品德。而且在侏儒王子指挥的几场战斗中,他都击败了敌人。
最后,布兰达提摩国王指挥军队发起了总攻,虽然法尔达·金普拉斯国王的军队拼死战斗,但他们还是打了一场败仗,死伤无数,总司令也死于混战之中,他们不得不撤退了。但侏儒王子好几次奇迹般地指挥部队击退了敌人的追击。然后他集合残兵败将继续组织抵抗。幸好这时寒冷的冬天到了,敌人只得暂时停止进攻。
侏儒王子回到了首都特莱灵顿,这时,朝中正弥漫着惊慌失措的气氛。由于总司令的战死,国王对这场战争几乎绝望了。最后他请求侏儒王子指挥他的军队,朝中的官员们也纷纷赞成这个意见。趁着暂时休战的这段短暂的时光,侏儒王子像从前一样,每天都去和莎贝拉公主谈天说地、逗她开心,而且绝口不提关于“爱”的事。于是莎贝拉也总是很高兴见到他。他们一起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冬天。
与此同时,侏儒王子一直在秘密筹备着新的战役。贝阿德国王派来的猎犬部队已经到了,侏儒王子命令他们在边境上悄悄地埋伏起来,然后和猎犬部队的指挥官——一只久经沙场的猎犬将军碰了面。根据猎犬将军的提议,王子决定等敌军一到就和他们进行决战。这时布兰达提摩国王再次率领军队逼近了边境,他决心这次一定要结束战事,将法尔达?金普拉斯国王的国家彻底摧毁。就在两军对阵、即将进行决战的时候,侏儒王子向潜伏在敌军营地里的猎犬部队发出了命令,猎犬们纷纷跳上了离它们最近的战马。骑兵们被猎犬的突袭吓了一跳,但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被猎犬们咬住脖子掉下了马。猎犬们骑着这些战马,从背后攻击布兰达提摩的主力,很快冲乱了敌军的阵脚,这时,侏儒王子也率部从正面发起了攻击,很快彻底地打败了布兰达提摩国王的军队。侏儒王子在最后的战斗中与布兰达提摩国王相遇了,经过一对一的决斗,他活捉了布兰达提摩国王,然后把他关进囚车里,命人押往特莱灵顿。不过布兰达提摩国王没有活着进入法尔达?金普拉斯国王的宫殿,他实在没有脸面以阶下囚的身份去见莎贝拉公主,于是他自杀了。
就在整个王国沉浸在胜利的喜讯中的时候,法达西王子和其他留在后方的王子们朝着冰山的方向全速进发了,他们生怕这次又被侏儒王子抢了先,因为他在其他方面的表现实在太出色了。
当侏儒王子听说他们已经出发的消息,他烦恼极了。因为虽然他为公主做了这么多事,但公主只是赞赏和夸奖他的英勇,却没有对他表示出一点爱意。他可是一直深深地、迫切地爱着莎贝拉公主呀!莫斯塔只好安慰他说:虽然公主并不爱你,不过看起来,她也并不爱其他任何人。侏儒王子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他决定立即起程前往冰山,去完成他最重要的使命,取回公主的心。
侏儒王子去向国王和王后告别,但他们刚刚听说,法达西王子一行已经全部冻死在冰山上了,于是他们劝侏儒王子不要去冒险了。但王子还是坚持他的决定。在临行前,莎贝拉公主让王子亲吻了她的手背,她的神情还是不冷不热的,就像她第一次和侏儒王子相遇时那样。由于这时文武百官们已经喜欢上了侏儒王子,他们不禁对公主的冷漠有些愤愤不平。
猎犬们还没跑到山脚就停了下来,设法让王子恢复意识。当王子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终于赢得了公主的心,他不禁欣喜若狂。于是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赶往特莱灵顿。但这次,他不忍心再看到其他王子们冻僵的样子。于是他命令猎犬们不遗余力地救回他们的性命。它们做得很成功,每天都有苏醒过来的冒险者加入侏儒王子的队伍。等到侏儒王子回到留下马匹的那个村子,他的身后已经跟了五百多位王子,他们的侍卫和随从更是不计其数。由于侏儒王子对每个人都彬彬有礼,所有人都自愿地跟着他,并听从他的号令。但最让侏儒王子觉得兴奋的是,他发现和全世界的人和平共处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不久之后,他遇见了他忠诚的朋友猎犬莫斯塔。
莫斯塔是以最快的速度从莎贝拉公主那里赶来的,以便告诉王子突然发生在公主身上的怪事。原来不久之前,不知道为什么,公主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表情变得羞怯怯、娇滴滴的,而且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整天不厌其烦地对它谈起侏儒王子,担心他可能遇到的各种艰险。每当这时,她不光焦虑得不得了,还总是浮现出许多又依恋、又思念的表情。侏儒王子听了莫斯塔的话,高兴得恨不能插上翅膀立即飞回公主身边。没过多久,一位大臣带着国王和王后的贺礼来迎接王子,说国王和王后已经听说了他成功的消息。大臣甚至还转达了来自莎贝拉公主的祝贺。于是王子让莫斯塔先回到公主身边。公主高兴地欢迎了莫斯塔——它可不就是一份来自爱人的礼物吗!
最后,王子一行终于回到了首都,他们受到了国王的隆重欢迎。法尔达·金普拉斯国王和珀班蒂娜王后热情地拥抱了侏儒王子,并宣布侏儒王子将成为他们的继承人和莎贝拉公主的丈夫。侏儒王子回答说,他深感荣幸、受宠若惊。然后他被带到了公主那里。在王子亲吻她的手时,公主有生以来第一次羞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王子跪在她身边,举出那块美丽晶莹的钻石,对她说:
“公主,这块宝物是你的。因为我经历的任何危险和困难,都不足以让我拥有它。”
“啊!王子,”莎贝拉说,“就算我拥有了它,也只是为了能再把它交给你,因为事实上,它早就属于你了。”
这时国王和王后走了进来。他们很想知道王子这一路上的经历,不停地问他各种各样的问题,有些问题甚至问了好几遍——其中有一个问题已经被一千多个人问过了:
“你不觉得它很冰冷吗?”
国王让侏儒王子和莎贝拉公主跟他去议事大厅,好把侏儒王子介绍给到场的所有贵族们——以他的女婿和胜者的身份。当侏儒王子发现国王的用意时,他请求允许他首先发言,然后他对他们讲了自己的身世,甚至坦诚地说自己其实是个农民的儿子。话音刚落,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在闪电的火光之中,善良的格尼斯达仙女突然现身了。她对侏儒王子说:
“我对你很满意。你不仅证明了你的勇气,更可贵的是,你有一颗善良的心。”然后她对法尔达·金普拉斯国王讲述了侏儒王子的真实身份,以及她是如何决定让侏儒王子接受一个男人、一个领导者所应接受的教育的。
“你已经知道有一个忠诚的朋友的好处了。”她对王子说,“现在,为了回报你的善心,你的朋友贝阿德国王和他的臣民们即将恢复人形。”
正在这时,天空中飞来了一辆由老鹰拉着的战车,车里的人正是侏儒王子的亲生父母——笨国王和笨王后。他们喜出望外地拥抱了失散多年的儿子。由于侏儒王子穿着莎贝拉公主送给他的貂皮斗篷,笨国王和笨王后吃惊地发现,他现在果然“全身长满毛发”!
他们爱怜地抚摸着莎贝拉公主、一个劲儿地揉搓她的手(笨人通常这样表达他们对某个人的喜爱)。天空中陆续从四面八方飞来了许多马车,每辆马车里都坐着一位仙女。
“陛下,”格尼斯达仙女对法尔达?金普拉斯国王说,“恕我鲁莽,我擅自决定将你的国家作为仙女集会的地方,邀请了所有能抽出时间的仙女,来参加这场百年一遇的仙女盛会。我希望你能为我们安排这场盛会。”
国王知道这对他来说是多么大的荣耀,于是他欣然照办了。在盛会上,他与戈贡佐拉仙女达成了和解,并且一起跳了舞会的第一场舞。一位叫玛森蒂娜的仙女也施法让贝阿德国王和他的臣民们恢复了本相,贝阿德国王又恢复了他英俊潇洒的样子。一位仙女用她的战车迎来了香料之岛的女王。贝阿德国王和香料之岛女王的婚礼,与侏儒王子和莎贝拉公主的婚礼在同一天举行。婚礼过后,贝阿德国王夫妇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后来他们将广大的国土分给了他们的孩子们。
而侏儒王子呢?为了纪念莎贝拉公主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他将爱妻的名字,赐予那件世界上最美丽的貂皮斗篷。这也就是为什么直到现在,世界上最好的貂皮的英文名字叫做“莎贝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