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很久以前，在一个遥远的东方国度里，有一位国王，他特别喜欢打猎，一旦看到一只鹿，他就会不顾自己的安危了。他经常和他的贵族们及随从分开，事实上他特别喜欢单独冒险。另一个他喜爱的娱乐活动是发布消息说他身体不好，不能够接见客人;然后，在只有他忠实的大丞相知道的情况下，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小商贩，用一头毛驴驮上一些廉价的物品，到处游走。通过这种方式，他了解了平民大众有关他的看法，他的法官和官员如何履行他们的职责。

有一天，他的王后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像朝霞一样美丽，国王感到非常幸福和高兴，整整一个星期，他忘记了去打猎，时间都花在了公开的和私下的欢庆上。

然而，过了没有多久，他出去追赶一群鹿，是在他的森林的一个边远的角落里发现的。在追赶的途中，他的狗惊动了一只美丽的雪白的雄鹿。一看到它，国王就下定决心他要不惜一切代价抓到它。于是他用靴刺踢马，用最快的速度拼命地跟着它。当然了，他的所有随从都用尽可能快的速度紧跟着他;但是国王的马术太好了，而且雄鹿跑得飞快，所以追了一个小时后，国王发现只有他心爱的猎狗和他自己还在追赶，所有的其他人都远远地落在后面，看不见了。

然而，他毫不畏惧，继续追啊追啊，直到他发觉他正在进入一个山谷，周围都是巨大的高山，他的马变得非常疲倦了，每走一步都颤抖着。更糟糕的是，夜晚已经临近，太阳很快就要落山了。他徒劳地向美丽的雄鹿射了一支又一支箭，每一支箭都没有射中。最后，黑夜降临了，他完全看不到那野兽了。这时候，他的马因为疲乏几乎不能动弹了，他的猎狗在他身边摇摇摆摆地喘着粗气。他追了很远，到了他从来没有来过的群山中。他完全迷了路，看不到一个人影或者住户。

这一切都非常令人沮丧，但是，如果没有追丢那只美丽的鹿，国王本来是不会在意的。那件事让他非常烦心，但是他从不为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担心，所以他翻身下马，松开了马的缰绳，牵着马沿着路往前走，希望能够发现一些牧人的小屋，或者至少一个山洞或岩石下的庇护之处，他就可以度过晚上了。

不久，他听到了奔流的水声，就朝水声走去。他艰难地翻过一座小山的陡峭石肩。在那边，就在他的下面，一条小河冲下一个陡峭的峡谷，而且，几乎就在他的脚下，在激流的水面处，闪烁晃动着一盏光线暗淡的灯。国王和他的马还有猎狗朝灯光走去，在陡峭的石头路上不停地滑倒。在谷底，国王发现，在小河边上，有一块突出的、窄小的、长满青草的岩石。在岩石的另一边是一个山洞，山洞里的一盏粗陋的灯发出了一道宽广的忽明忽暗的光柱。小河边上坐着一位老隐士，留着长长的白胡须。国王走近的时候，他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而是坐在那儿，把他周围地面上靠近他的干树叶子扔进小河里。

“祝你平安。”国王说。这是那个国家常用的问候话。

“也祝你平安。”隐士回答说。但是他仍然没有抬头看，也没有停下他正在做的事情。

有一两分钟，国王站在那儿注视着他。他注意到隐士每次都扔两片树叶，然后专心地注视着它们。有时候，两片叶子都被水流飞快地冲了下去;有时候只有一片叶子被冲走了，而另外一片呢，慢慢地在水流的边缘不停地旋转，然后打着旋涡盘旋着回到隐士的脚下。其他的时候，两片叶子都被裹在了回流的旋涡里，没有能够到达喧闹的小河的干流。

“你在做什么？”国王最后问道，隐士回答说他在读人类的命运。每个人的命运，他说，一开始就注定了，不论它是什么，没有人能够逃脱自己的命运。国王大笑起来。

“我不在乎，”他说，“我的命运可能是什么，但是我很好奇，想知道我的小女儿的命运。”

“我不能说。”隐士回答说。

“你不知道了，那么？”国王质问道。

“我可能知道，”隐士回答说，“但是知道太多的东西不是明智之举。”

但是国王不满意这个回答，开始催逼老隐士说出他知道的东西，好长一段时间他就是不肯说。然而最后，国王催得他太厉害了，他说： “国王的女儿要嫁给一位名叫布鲁娜的女奴的儿子。布鲁娜属于北方的国王。没有办法逃过命运的安排。”

听到这些话，国王气得要发疯。但是他也非常累了，所以他只是笑着回答说，不管怎么样，他希望能够有一个办法摆脱命运的安排。接着他问隐士能否让他和他的牲口借宿一个晚上。隐士说：“可以。”于是，国王很快就饮了马并且把它拴好。用过面包和炒豆的晚饭后，他在山洞里躺下准备睡觉，猎狗就睡在他的脚下。但是，他不光是没有睡着，反而清醒得很，想着隐士的预言;越想这个预言，他就变得越生气，直到他咬牙切齿，声称这个预言永远都不会变成现实。

早晨到了，国王起床，面色苍白，阴沉着脸。从隐士那儿知道了要走的路后，他很快骑上马，没有费多大劲就找到了回家的路。一到宫殿，他就写了一封信给北方的国王，恳求他帮一个忙，把他的女奴布鲁娜和她的儿子卖给他，并且说，如果他同意的话，他会打发一位信使到两个王国分界的河边去迎接他们。

接连五天，他等着回信，几乎没有睡觉或吃饭，一直是闷闷不乐。到了第五天，他的信使带着一封信回来了。信中说北方的国王不想卖，但是会送给国王女奴和她的儿子。国王欣喜若狂。他派人叫来他的大丞相，告诉他编造个理由来解释他的不在。接下来，他把自己打扮成一位平常的信使，骑上了一头跑得飞快的骆驼，加速赶到了把女奴交给他的地方。到了那儿之后，他给了那些带她来的信使一封感谢信和送给他们主人的一份厚礼以及给他们的奖赏;然后，他立刻带着这位可怜的女人和她的小男婴上了他的骆驼。他们骑着骆驼向一个荒凉的沙漠走去。

二、

走了一天一夜，几乎没有停过，他们来到了一个大山洞。他让女人从骆驼上下来，带着她和婴儿进了山洞，他拔出剑来，一剑砍下了她的头。但是，尽管愤怒使他变得残忍得可以做出任何可怕的事情，国王觉得他不能把他的巨剑挥向无助的婴儿。他确信，没有他的妈妈，婴儿一定会很快在这个孤寂的地方死去;于是他就离开了婴儿，让他留在山洞里原来的地方。国王骑上骆驼，拼命地赶回宫去。

那时，在他的王国里的一个小村子里，生活着一位老寡妇。她没有孩子和亲戚。她主要依靠卖一群山羊的奶为生;但是她非常、非常的贫穷，而且身体不怎么硬朗。她经常想如果她身体虚弱或生病了，不能照顾她的羊了，她该如何生活呢。每天早上，她都赶着山羊到沙漠里，让它们啃吃生长在沙漠中的灌木和矮树丛。每天晚上，它们自己走回家，老妇人就为它们挤奶，然后把它们安全地关起来过夜。

有一天晚上，老妇人惊讶地发现她那只最好的奶山羊回来的时候连一滴奶都没有。她想是某个调皮的男孩或女孩在作弄她，在羊回家的路上抓住它，把它的奶偷走了。但是，当一个晚上接着又一个晚上，山羊几乎总是干瘪瘪地回来时，她决心查清楚小偷是谁。于是，第二天，她在后面不远的地方跟着羊群，在它们吃草的时候看着它们。最后，在下午，老妇人注意到这只特别的奶山羊偷偷离开了羊群，她立刻跟上它。山羊一直走了一段路，然后就消失在了岩石中间的一个山洞里。老妇人跟着山羊进了山洞。然后，她居然看到这只羊正在用它的奶喂一个小男婴，而在附近的地上躺着婴儿已故妈妈的尸体！既感到困惑不解又感到害怕，老妇人最后想这个小男孩可能成为她老年时的儿子，他会长大成人，在以后的日子里安慰和赡养她。于是她把男孩带回了她的小屋。第二天，她拿了一把锹到山洞里，挖了一个墓穴，埋葬了那个可怜的妈妈。

许多年过去了，婴儿长成了一位英俊的小伙子。他不仅漂亮，而且勇敢，也一样地勤劳。老妇人给他取名为努穆罕默德。当小伙子十七岁的时候，有一天，他从田里干完活回家，看到一头陌生的驴子在吃他们小屋周围的花园里的卷心菜，他抓起一根大木棍，开始抽打这位入侵者，把它赶出他的花园。一位路过的邻居大声冲他喊道：“唉！我说，你为什么那样抽打小贩的驴子啊？”

“小贩应该管住它别吃我的卷心菜。”努穆罕默德说，“如果它今天晚上再次来这儿，我就替他砍下它的尾巴！”

随后，他走进了家里，愉快地吹着口哨。那位邻居碰巧是一位喜欢多嘴惹事的人。于是，那天晚上在客栈里遇见小贩时，他告诉了他发生的事情，还补充说：“是的，那位年轻的烈性子说如果抽打那头驴没有用的话，他会连你一起抽打，把你当小偷割下你的鼻子！”

几天后，小贩动身离开了。有两个人出现在村里，询问谁是那位威胁要虐待和杀害无辜的小贩的人。他们宣称那位小贩，因为担心他的生命，已经在国王面前提出了控告;他们被派来把那位说这些话的无法无天的人带到国王本人面前。当然，他们很快就查明了有关驴子吃努穆罕默德的卷心菜和年轻人的鲁莽话语的事情;但是，尽管小伙子向他们保证他从来没有说过要伤害任何人的话，他们回答说他们被派来逮捕他，把他带到国王面前接受审讯。于是，不顾他的反抗，还有他妈妈的痛哭流涕，他被带走了，按时带到了国王面前。努穆罕默德当然从来就没有猜想到那位被当做小贩的人碰巧就是国王自己，然而没有人知道这一点。

但是，因为对听到的话感到非常生气，他宣布他要惩罚这位年轻人以儆效尤，想要教训他，在他的国家里，即使是可怜的云游小贩也能够受到公正的待遇，被保护不受这样的不法骚扰。然而，正当他要宣布一些非常严厉的判决时，法庭上出现了一些骚动，努穆罕默德的老妈妈走了上来，哭哭啼啼，悲悲切切，祈求国王让她说句话。国王命令她讲话，她开始为男孩求情，声称他是多么的善良，他是她老年的依赖，如果他被投入监狱，她就会去死。国王询问她是谁。她回答说她是他的妈妈。

“他的妈妈？”国王说，“毫无疑问，你太老了，不可能有这么年轻的一个儿子！”

接着老妇人在惊惧和伤心之下，披露了她如何发现这个婴儿、如何救了他的命，并且把他养大的全部经过，最后她恳求国王慈悲为怀。

老妇人说出故事的前因后果后，现在很容易猜想到国王的脸色变得越来越愤怒，越来越可怕，直到最后他几乎因为愤怒和惊讶而晕倒了。那么，这就是那个婴孩了，他残忍地杀死了他的母亲后让他在山洞里自己死去的男孩。毋庸置疑，命运可能已经让他逃过了这一劫！他希望他有充足的理由来处死男孩，因为老隐士的预言又像过去一样强烈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可是这个年轻人没有做什么坏事要得到这样一个惩罚。如果他下达这样一道命令，每个人都会称他为一个暴君——事实上，他不敢尝试这么做！

最后他总算平静了下来，说：“如果这位年轻人加入我的军队，我就饶恕了他。我们需要像他这样的人，一点点纪律会对他有好处。”老妇人仍然哀求没有儿子她就不能活，他要成为一名士兵的主意和他要被投入监狱几乎一样让她感到害怕。但是，最后国王——决心把青年人控制在自己的手中——许诺给她一大笔养老金让她舒舒服服地过日子，安抚了她的怒气;而努穆罕默德呢，感到非常高兴，按时报名加入了国王的军队。

三、

作为一名士兵，努穆罕默德好像非常走运。他非常惊讶地发现，但是也非常高兴，当有困难的或危险的任务要执行时，他总是被选中的人中的一位;尽管在有些情况下他幸免于难，所处境地的绝望情形却给了他展示勇气的特别机会。同时他也非常谦虚和大方，他成了军官和伙伴们都特别喜爱的人。

因此，毫不奇怪地，过了没有多久，他被吸收变成了国王保镖中的一员。实际情况是，国王曾经希望他在某一场战斗中被杀死。但是看到事与愿违，他反而茁壮成长，现在国王决心采取更加直接和不顾一切的方法。

有一天，努穆罕默德加入保镖后不久，他被选中为护送国王巡游全城的卫兵中的一个。游行队伍十分顺利地行进着，忽然一个拿着匕首的人从一条小巷子里冲出来直奔国王。努穆罕默德——卫兵中靠得最近的一位——扑上去挡在了前面，被那看上去要行刺国王的匕首刺中了。幸运的是，那人刺得很匆忙，匕首擦过了他的胸骨。所以，尽管他的伤势很重，他的青春和体力使他很快就痊愈了。当然了，国王不得不对他的勇敢行为有所表示，作为奖赏，让他成了自己的贴身侍卫之一。

这件事以后，这个年轻人又经历了数不清的离奇冒险。保镖军官们经常被派去执行各种秘密的、艰难的差事，这些差事总是很奇怪地在努穆罕默德值班的时候才变得很有必要。有一次，他正走在路上，脚下的人形桥忽然塌掉了;有一次，武装的强盗攻击了他;有一次，在一条山道上有岩石滚下来砸向他;有一次，在一个窄小的城市巷子里，一个沉重的石头从墙顶上落到了他的脚边。考虑到所有这一切，努穆罕默德开始想到，在某一个地方，有人在与他为敌;但是他是个无忧无虑的人，这个想法没有让他感到很烦恼。不知何故他每次都逃脱了，与其说他对即将来临的危险感到担心，还不如说是感到好笑。

这个城堡的习惯做法是，白天值班的皇宫卫兵的军官应该从国王的厨房里直接得到他的食物。有一天，轮到努穆罕默德值班，他正要坐下来吃从皇宫里送来的美味可口的炖肉时，一只瘦骨嶙峋、饥肠辘辘的狗（在东方国家里，这些狗在街上四处乱跑）从敞开着的卫兵房的大门探进鼻子来，流着口水、抽动着鼻子，望着努穆罕默德。好心的年轻人挑了一大块肉，走到门口，扔到外面喂它。狗猛扑上去，贪婪地大口把肉吞了下去。它正要转身离开，忽然站立不稳，倒在地上，打个滚，死掉了。努穆罕默德一直在懒洋洋地注视着这条狗，他一动不动地在那儿站了一会儿，然后轻声地吹着口哨走了回来。他把剩下的饭菜收拾好，小心地包起来，带到外面埋在了一个地方，然后，他把空盘子送了回去。

第二天早上接见大臣的时候，努穆罕默德像平时一样出现在国王的面前，清新、机敏而且面带微笑，国王是多么的怒不可遏啊。然而，他下定决心要再尝试一次。他吩咐年轻人那天晚上来见他，命令他带一封秘密的急件给一位边远省份的总督。“立刻去做准备，”他补充说，“准备好早上出发。我自己会在最后的时刻把文件交给你。”

这个省份距离皇宫有四到五天的路程，这个省份的总督是国王最忠实的仆人。他可以像坟墓一样的守口如瓶，并为他对国王的顺从而感到自豪。而他的妻子，自从王后多年前去世后，差不多可以说是公主的一个母亲。巧合的是，在这不久之前，因为健康的缘故，公主被送到了另一个边远的省份;当她在那儿的时候，她的老朋友，这位总督的妻子，恳求她尽可能快地来和他们一起住。

公主高兴地接受了邀请。当国王下定决心派努穆罕默德送那封神秘的急件时，公主正在总督的家中。

遵照命令，第二天一大早，努穆罕默德就到国王的秘密公寓来见国王。他的最好的马套好了马鞍，食物放在了马鞍袋子里，腰带中绑扎了一些钱，他准备好出发了。国王递给他一个密封的包裹，要求他亲自把它交到总督的手中，而不是其他任何人。努穆罕默德小心地把它藏到他的头巾里，飞身上了马鞍，五分钟后他骑马出了城门，开始了他的漫长旅途。

天气非常炎热，但是努穆罕默德觉得越早送到这封珍贵的信越好。于是，通过晚上大部分的时间骑马赶路、只在白天最热的时候休息的方式，他发现，到了第三天的中午，他正在接近那个城镇——他的最终目的地。

到处都看不到一个人，努穆罕默德僵硬、干燥、口渴、疲惫，他特别渴望地看着墙内的花园，留意着喷泉、绿草、绿树成荫的杏园和巨大的桑树，希望他就在那里面。

最后他来到了城堡的大门，立刻被放了进去，因为他穿着国王保镖的制服。总督正在休息，士兵说，要到晚上才能接见他。于是，努穆罕默德把他的马交给了一位仆人，漫步来到了他在路上看到的可爱的花园，在树荫里坐下来休息。他仰面躺在地上，看着他上面树上的鸟叽叽喳喳地啁啾不停。透过树枝，他能够看到大片的天空，风筝在上面不停地盘旋、绕来绕去，伴随着尖声的喊叫。蜜蜂在花上嗡嗡地飞行，声音平和舒缓。过了几分钟的样子，努穆罕默德就香甜地睡着了。

每天，在炎热的下午，总督，还有他的妻子，经常在他们自己的房间里躺两三个小时，就这一点上来说，宫里的大多数人都是这样。但是公主呢，和许多其他的女孩一样，精力充沛，喜欢在花园里逛一逛，而不是在一摞柔软的垫子上休息。她的矮胖的老仆人和佣人们有时候觉得她真让人难受，她坚持不肯睡觉，要她们陪她说话或者做些事情，而她们的眼睛几乎都睁不开了。不过，有时候公主会假装睡觉，接着她的女佣们都跟着她睡着了，这时她就会起床，一人到外面去，她的面纱松散地挂在身上。如果被发现了，她的年长的女佣就会严厉地斥责她，但是公主只是笑笑，下次还做同样的事情。

四、

就在这个下午，公主让她的所有女佣们都睡着了。在房间里徒劳地自己玩了一会儿后，她溜出房子来到了大花园里，漫步在她喜爱的僻静处和角落里，感到十分安全，因为看不到一个人影。突然，转过一个角落时，她惊讶地停了下来，因为在她面前躺着一个熟睡的男人！匆忙之中，她差点被他绊倒。但是他就在那儿，一个青年男子，晒黑的皮肤，带着旅途的风尘，穿着国王卫兵的军官制服。这位可爱的公主的为数不多的缺点之一就是有极强烈的好奇心。她的生活是那么的悠闲，所以她有充足的时间对一切感到好奇。

在这位年轻人的头巾的一个折缝里可以隐隐约约地看见一封信的信角！她想知道这封信是什么——是给谁的信！她把面纱拉近了一点点，偷偷地踮着脚尖走过去，抓住了那封信的一角。然后，她拉了一点点，又拉了一点点，一个大的封印映入眼帘，她看出来那是她父亲的。一看到封印，她停了一分钟，有点为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感到害羞。但是她抗拒不了拿一封不是写给她的信的乐趣，一转眼信已经在她手中了。她突然想起来了，如果弄丢了这封信，这位可怜的军官就会被处死。冒着一切危险，她必须把信再放回去。但是这不容易做，而且，她手中的信使她备受煎熬，她非常想看这封信，想知道里面的内容。她检查了一下封印。因为暴露在火热的太阳下面，密封已经变黏了。稍微一用力，密封就和文件分开了。信打开了，她读到了信！信上写的内容是：

“立刻将带这封信来的信差秘密地斩首！不要多问。”

女孩的脸变得苍白。太不像话了！她想。她不能让像这么英俊的一位年轻人被斩首，但是眼下该如何避免这件事还不清楚。一定要想个办法，她希望自己被锁在一个没有人能够打断她思考的地方，在花园里可以轻易地做到这一点。于是她悄悄地爬回了自己的房间，拿出来一张纸，在上面写道：“立刻让带这封信来的信差和公主公开成亲。不要多问。”她还巧妙地把原信上的封蜡取下来，把它们贴到这封信上，这样就没有人能够看出来这封信曾经被打开过，除非他检查得特别仔细。然后，她偷偷地溜回到年轻的军官还在熟睡的地方，因为害怕和激动而浑身哆嗦个不停。她把信塞进了他头巾的折缝里，急忙回到了她的房间。一切都做好了！

下午的晚些时候，努穆罕默德醒来了，确信那封宝贵的密件还安然无恙后，他去拜见总督。他一被引进到总督的面前，就从头巾里拿出那封信，按照命令交到了总督的手中。看了信后，总督毫无疑问地感到有些吃惊;但是信中告诉他“不要多问”，而且他知道如何遵守命令。他派人喊来他的夫人，告诉她立刻打扮好公主，为她做好结婚的准备。

“太荒唐了！”他的夫人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些是国王的命令。”他回答说。“去吧，照我说的去做。信上说‘立刻’，而且‘不要多问’。因此，婚礼必须今天晚上举行。”

他夫人的百般反对都无济于事，她争辩得越厉害，她丈夫就越是铁定了心。“我知道如何遵守命令，”他说，“这些就和我脸上的鼻子一样再明显不过了！”于是，他们传唤来了公主，让他们感到有些惊讶的是，她好像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件事情;接下来，努穆罕默德被告知了婚事，他吓了一大跳，但是，当然对于这一伟大的、意外的荣誉他感到很高兴，他认为这一切都是国王为他做的。接下来，整个城堡都轰动了;当消息在镇上传开，整个镇也轰动了起来。大家到处奔跑，试图一下子把所有的事情办完;在这所有的忙乱之中，老总督紧张万分地四处张罗，咕哝着“遵守命令”之类的话。

于是为了庆祝婚礼，城堡里举行了盛大的宴会，士兵的军营里也举行了一场宴会，整个城镇和美丽的花园里灯火通明。所有的人都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壮观的场面，一直到死都在谈论这件事情。

第二天，总督打发公主和她的新郎去见国王，带着一队骑兵，盛装打扮。在他们之前，他派了一名骑马的信差，带着一封有关这桩婚事的信去见国王。

当国王收到总督的信后，他的脸涨得通红，大家都觉得他快要中风了。他们都非常焦急地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冲了出去，把自己锁在了一个房间里。他在房间里狂蹦乱跳，大声地咆哮，一直到他累了。接着，过了一会儿后，他开始想他最好顺水推舟，国王非常有把握那封信是公主的笔迹。他喜爱他的女儿，尽管她在他看来表现得很糟糕，但他不希望砍下她的头，他也不希望人民知道真相，因为那样会使他显得很愚蠢。实际上，越考虑这件事情，他就越觉得对这件事情抱有乐观的态度才是明智的，让人民认为真的是他自己愿意促成这桩婚事的。

于是，当这对年轻夫妇来到时，国王隆重地接待了他们，给了他的女婿一个省去管理。努穆罕默德很快就证明了他是一位有能力的、受人尊敬的总督，正如他是一名勇敢的士兵一样。当老国王去世后，他继承王位当上了国王，长期而又幸福地统治着整个王国。

努穆罕默德的老妈妈在她儿子的宫殿里生活了好长的时间，最后安详地离世而去。公主——他的妻子——尽管她用计谋赢得了丈夫，她发现她不能对他用计谋，因此她从来就没有尝试过，而是忙着教育她的孩子、管教她的佣人们。至于那位老隐士嘛，再也没有发现过他的踪迹;但是山洞还在那儿，一直到今天在它的前面都堆满了厚厚的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