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有个穷苦的农夫,他感到自己不久将离开人世了,于是决定把财产分给他深爱着的女儿和儿子。
他把孩子们叫来说:“你们的妈妈当时带来的嫁妆是两张椅子和一个稻草枕头,另外,我有一只母鸡、一盆石竹花和一枚银戒指,这些是一个曾经在我破旧的草屋里借住过的高贵小姐留下来的。她离开前嘱咐我说:
“‘请小心保管我留下的礼物,好心人,不要弄丢了银戒指,也不要忘记给石竹花浇水。还有你的女儿,我断言,她长大后会成为你一生中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就叫她费利西娅吧。等她长大后把银戒指和石竹花分给她。’
“把这两样东西都拿去吧,亲爱的孩子,”农夫说,“你哥哥拿走其他的东西。”
两个孩子对父亲的分配都感到很满意。父亲不久就去世了,孩子们在流着伤心的眼泪安葬了父亲后,就按照遗嘱分了财产。费利西娅相信她的哥哥会像父亲在世的时候一样爱她,但是当她坐在属于她哥哥的一张椅子上时,她哥哥生气地冲她喊道:“看好你自己的银戒指和石竹花,不要碰我的东西!别弄乱了我的屋子!”
费利西娅很温顺,她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流着眼泪,站了起来。而她的哥哥布鲁诺则舒服地坐在温暖的火炉旁烤火。不一会儿,吃晚饭的时间到了。布鲁诺独自吃着美味的鸡蛋,把鸡蛋壳扔给了费利西娅,说:“我只能给你这些了,你要是不喜欢,就自己出去抓青蛙来吃好了,附近的沼泽地里可有不少青蛙呢。”
费利西娅没有说话,她伤心地哭着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里。她闻到了房间里弥漫的石竹花的芬芳,她走到石竹花旁,悲伤地哭诉道:“漂亮的石竹花,你是多么美丽,多么芬芳呀。现在也只有你能让我感到一丝安慰了。放心吧,我会好好照看你,按时给你浇水,决不允许人粗鲁地伤害你。”
当她轻轻用手抚摸石竹花时,她发现花瓣已经有些干枯了,于是费利西娅拿起她的水壶,借着皎洁的月光向离家很远的一处喷泉跑去。当她到达喷泉时,已经跑得精疲力竭了,还没来得及坐下,费利西娅就看见一位高贵威仪的女王在众多随从簇拥下向她这边走来。六名侍女在她身后托着她的长裙,还有一个侍女在一侧搀扶着她。
当她们走近喷泉时,一顶帐篷出现在了面前。帐篷里有用黄金纺线织成的沙发,还有一桌摆放在用黄金、水晶制成的餐具里的美味晚餐。这时,穿行在灌木丛中的风儿和喷泉喷落的小水珠儿也共同奏响了一曲柔和美妙的小夜曲。
躲在树后的费利西娅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她一动也不敢动。
这时,女王说话了:“我似乎看见树后有个牧羊姑娘,把她带过来。”
费利西娅缓缓地走上前去,胆怯地向女王鞠躬,但她的优雅让所有人都很吃惊。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我可爱的孩子?”女王问,“你是害怕强盗吗?”
“啊!夫人,”费利西娅回答说,“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牧羊姑娘,是不会害怕强盗抢她东西的。”
“你看起来并不富有,是吗?”女王微笑着问。
“是的,我很穷,”费利西娅答道,“一盆石竹花和一枚银戒指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所拥有的全部财产了。”
“但是你还有一颗心,”女王说,“如果有人要偷走你的心,你该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如果一个人没有了心会怎样,夫人,”她回答,“但我经常听人说,一个没了心的人,根本没法活下去。如果心被打碎了肯定会死去的。虽然我很穷,但我想不能继续活下去会比贫穷让我更难过。”
“你保护好自己的心是很正确的,美丽的孩子。”女王说,“好了,现在告诉我,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夫人,”费利西娅悲伤地回答道:“我的哥哥吃光了所有的晚饭,他什么也没给我留。”
女王命令仆人在摆满丰盛晚餐的华丽餐桌前给费利西娅安排一个座位,她还亲自给费利西娅的水晶盘子里盛了很多美味的食物。此时的费利西娅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十分惊讶,以至于一点儿饿的感觉也没有了。
“我想知道,刚才你在喷泉旁做什么?”女王问费利西娅。
“我拿水壶来取水,去浇我的石竹花。”费利西娅回答道。
但当她准备拿起放在自己脚下的水壶让女王看看的时候,她惊奇地发现她的水壶变成了镶嵌着闪闪发光钻石的金壶,金壶里面盛满了比世界上最甜蜜的玫瑰花还要甜蜜芬芳的清水。费利西娅愣在原地,不敢去碰那只黄金水壶,这时女王开口说话了:
“那是你的,费利西娅,拿去浇灌你的石竹花吧。它会让你记住森林女王是你的朋友。”
牧羊姑娘诚恳地跪拜在森林女王脚下,以表达自己对女王的感激之情。
“啊!夫人,”她激动地说:“请您允许我回家去把石竹花取来献给您,我想除了您,没有谁能让石竹花开放得更好了。”
“去吧,费利西娅,”女王答应了她的请求,轻轻地抚摸着她柔软嫩滑的脸颊说道,“我会等你回来的。”
费利西娅拿着她的水壶向自己的小房间跑去,但她并不知道,在她离开后不久,她的哥哥布鲁诺已经偷偷拿走了那盆美丽的石竹花,将一株巨大的甘蓝菜放在了原本放石竹花的地方。当费利西娅回到小草屋,一下就看见了这株令人讨厌的巨大甘蓝,她很沮丧,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她只能再次回到喷泉旁,跪在森林女王面前,忧郁地禀告说:
“尊敬的夫人,我的哥哥布鲁诺偷走了石竹花,我除了一枚银戒指外,没有其他东西了,请允许我把银戒指献给您,来表示我的感激之情。”
“但是我的孩子——费利西娅,如果你把银戒指献给我,”女王说,“你将一无所有,那你该怎么办呀?”
“啊,夫人,”费利西娅简单地回答说,“我还将拥有我们的友谊啊。”
听完费利西娅的回答,女王微微点点头,把戒指戴在了她纤长的手指上,登上六匹乳白色骏马拉着的镶嵌着祖母绿宝石的珊瑚车离去了。费利西娅目送她远去,一直到森林女王华丽的车子消失在树木丛中完全看不见了,她才踏上回村庄的路,一边走一边回味着刚才那段奇异有趣的经历。
费利西娅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株倒霉的大甘蓝扔出窗外。
就在这个时候,她惊讶地听见微弱而又断断续续地呼喊声:“哦!我差不多快被摔死了!”但她不能确定这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但她确信甘蓝肯定是不会讲话的。
渐渐地,呼喊声越来越小了,终于听不清了。费利西娅一直还惦记着她的石竹花,决定出去找一找。费利西娅出门后找到的第一样东西竟然还是那株令人讨厌的甘蓝,她气愤地踢了它一脚,埋怨道:“你在这儿干什么?是谁让你抢占了我美丽的石竹花的位置?”
“如果我不被扔出来,”甘蓝回答说,“你也许已经清楚地知道,我也并不想去你的房间。”
费利西娅听到甘蓝的回答吓得浑身发抖,甘蓝继续说:
“费利西娅小姐,如果你能把我重新栽进我同伴们所在的那片地里,我可以告诉你,你的石竹花现在在哪儿——它被藏在你哥哥布鲁诺的枕头底下呢!”
费利西娅听到这里感到很失望,她不知道怎样才能拿回她的石竹花。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把这株会说话的甘蓝栽回它原来待的地方,让它回到老朋友身边。当她即将完成最后一道培土的工序的时候,布鲁诺的母鸡恰好从她身边走过,她自言自语地说:“逮住它!”
“到这儿来,令人讨厌的小东西,我将让你承受一切我哥哥对我的不公平待遇。”
“哦!费利西娅,”母鸡求饶道,“请你不要杀我!我们随便聊聊好吧,只要你想听,我可以把我所知道的神奇、怪诞的事情都说给你听。不要以为你自己就是那个抚养你长大的穷苦农夫的女儿。你的母亲可是至高无上的王后呀。当时你的妈妈已经为国王生下了六个女儿,她再次怀孕时,国王却因为没有一个儿子来继承他的王位而愤怒了,他斩钉截铁地说,如果下一个孩子还是女儿,他就要砍下王后的头。
“所以当王后生下第七个女儿后,她害怕极了,她只得去找她的姐姐(她是个仙女)商量,用她的小女儿去换仙女的小儿子。当时王后已经被国王关在了一个阴森森的城堡里。很多天过去了,王后也没有她仙女姐姐的消息,她只好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女儿从城堡的窗户爬绳梯逃跑了。王后迷了路,饥寒交迫地来到我们的村庄,当时她已经奄奄一息了。我——农夫的妻子,也是个不错的保姆。她把熟睡的你放在了我怀里,并把她不幸的遭遇告诉了我,可她还没来得及说怎样安置她襁褓中的女儿就死去了。
“我一辈子也没有保守过什么秘密,同样我也把这件事喋喋不休地告诉了我的邻居们。直到有一天,一位美丽的夫人来到我们的村庄,我像往常一样把这个故事讲给她听,我刚刚讲完最后一句话,那位美丽的夫人就用她手中的魔杖轻轻地点了我一下。一瞬间,我就由一个农妇变成了一只母鸡,就这样终止了我的喋喋不休。我难过极了,当时我的丈夫出去干活了,他不知道在我身上都发生了的事情。他找遍了所有我能去的地方,根本找不到我,后来他以为我掉进河水里淹死了,或者在森林里迷路被野兽吃了。没过多久,那位美丽的夫人再次来到我们的村庄,她让我的丈夫给你取名叫做费利西娅,并留下一枚银戒指和一盆石竹花给你。当她还没有离开我们的草屋时,国王的二十五个卫兵奉命来搜查你,毫无疑问,他们是来杀你的。那位美丽的夫人默默念了几句咒语,顷刻间,二十五个卫兵变成了现在屋后的二十五株甘蓝菜。你昨天扔出窗外的那个,就是他们中间的一个。
“我不知道他们会说话,从来也没有听见他们说一句话。我想现在是该做点什么的时候了。”
费利西娅公主听完母鸡的故事,感到十分震惊,她温柔地对母鸡说:“我为你感到难过,我的保姆。我希望有一天能通过自己的力量让你恢复原来的样子。但是我们现在不能灰心丧气,就像我,我想当你告诉我这个故事时,肯定会有不少事情将要发生,但是我不会害怕,也不会胆怯,我会勇敢地去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首先,我必须去找回我的石竹花,现在我比爱世上任何东西都珍爱它。”
布鲁诺出发去了森林,他没想到费利西娅敢去他的房间找石竹花。发现布鲁诺不在屋里,费利西娅欣喜若狂,她认为自己能够不用费太多力气就拿回属于她的石竹花。但是当她推门进去时,她看到一队令人作呕的大老鼠看守在稻草枕头周围。当她走近它们的时候,大老鼠们蹦起来疯狂、暴烈地攻击她,有的抓她,有的挠她,恐怖极了。费利西娅退了回来,大声地哭起来:“哦!我亲爱的石竹花,你怎么可以和这么糟糕的臭老鼠待在一起呢?”
哭着,哭着,费利西娅突然想起了她带回来的那壶水。她决定试一试那壶水是否同样具有魔力。于是,她就跑回自己的房间去取来壶,从壶里沾几滴水洒向那些凶猛、狰狞的大老鼠们。奇迹真的发生了,不一会儿工夫,一根老鼠尾巴,一根鼠须都看不见了,大老鼠们玩命般地逃回洞里去了。就这样费利西娅公主安全地拿回了属于她的石竹花。她发现石竹花因为缺水而有些干枯了,就把水壶中剩下的水全部浇灌给了她的石竹花。她轻抚着石竹花,陶醉在石竹花甜蜜的气息里。
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犹如枝叶间飒飒的响声,说:“可爱的费利西娅,总有一天我会很高兴地告诉你,花儿们有多么地热爱美丽而又善良的你。”
费利西娅公主在听见甘蓝、母鸡和石竹花开口说话,在目睹那群令人恶心的大老鼠,这一切不可思议的奇妙经历之后,突然感到身体虚弱,全身无力,她晕了过去。
这么关键的时刻,布鲁诺回来了。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他还是无法抑制住一贯的坏脾气,他看到费利西娅从他的屋里找到了石竹花,暴跳如雷。他气急败坏地把他的妹妹费利西娅拖到花园里,并把她锁在了门外。户外新鲜的空气使费利西娅苏醒了,她睁开美丽的大眼睛,看见森林女王此时正站在她的面前。女王依然像上次见她时一样迷人美丽。
“你有一个坏心肠的哥哥,”森林女王说,“我亲眼看见他把你拖出来扔在这里,让我来惩罚他吧?”
“啊!请不要这样做,夫人,”费利西娅说,“我一点也不生他的气。”
“如果他并不是你的哥哥,你还会这样说吗?”森林女王问费利西娅。
“哦,但我认为他一定是我哥哥。”费利西娅回答说。
“天哪!”森林女王叫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自己是个金枝玉叶的公主吗?”
“我也是刚刚才听说的,夫人,但是现在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一点,让我怎么能相信那是真的?”
“啊!我亲爱的孩子,”森林女王说,“你彬彬有礼的谈吐和优雅的举止让我确信,虽然你在这样粗陋的草屋里长大,但你千真万确是个公主。我将把你从这样的环境中解救出来。”
这个时候,一位英俊年轻人的到来打断了森林女王的话,这个年轻人身穿用祖母绿宝石作钮扣的绿色天鹅绒上衣,头戴石竹花王冠。他走上前来,跪在森林女王面前,亲吻着女王的手。
“啊!”森林女王激动地叫道,“我的石竹花,我亲爱的儿子,我多么高兴看见你在费利西娅的帮助下恢复了人形。”她兴奋地拥抱着她的儿子,又转过头来对费利西娅说:
“迷人的公主殿下,我知道母鸡已经告诉你一切了,但是你一定没有听说过西风(希腊人认为西风是森林诸神中最温柔者),我委托他把我的儿子送往关着你妈妈的城堡,焦虑不安地等待他回来。西风把我的儿子放在种满鲜花的花园里,去给你妈妈报信了,却被一个与我有间隙的仙女看见了,她把我的儿子变成了石竹花,对此我也无能为力。你可以想象出当时我有多么生气。我用尽所有的方法也不能使我的儿子变回原来的样子。我只能把石竹花王子带到寄养你的村庄里,期望着你长大后,他能爱上你,在你的关心爱护下,他能恢复原形。你看,一切都如我所愿,变成了现实。你给我银戒指时,就预示着咒语即将消失,我的敌人最后一次用她的大老鼠部队威胁你的伎俩也失败了。如果你能戴着这枚银戒指和我的儿子石竹花王子结婚,你们将生活得幸福美满。你难道不认为他很英俊吗?你愿意嫁给他吗?”
“夫人,”费利西娅羞怯地回答说,“您高雅的气质早就征服了我,您又是我妈妈的姐姐,您用您的魔法把奉命来杀我的卫兵变成甘蓝菜,把喋喋不休宣扬我身世秘密的保姆变成母鸡,您为我做得太多了,我为能嫁给您的儿子而感到无上荣幸。我该怎样向您解释我的犹豫呢?我能感受到,被爱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您能给我一颗真正的公主的心吗?”
“你早就有了,亲爱的公主!”石竹花王子喊道,他把她白嫩的小手紧紧握在自己的大手里,“可怕的咒语一直让我无法开口向你表白,我早已深深地爱上了你。”
石竹花王子的表白让费利西娅公主感到无比幸福。森林女王再也无法忍受费利西娅一身穷苦牧羊姑娘的装束,她用她的魔杖轻轻地点向费利西娅,念道:“我希望你的衣服能符合你的身份和你无以伦比的美丽。”
眨眼间,费利西娅的粗布上衣变成了镶嵌着红宝石,纺有金银丝浮花的华丽长裙,长裙上还罩着如雪般洁白的柔纱。费利西娅明亮的眼睛一眨一眨地,脸上泛起了迷人的红霏,王子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让他眼花缭乱的美人儿。
“你好迷人呀,费利西娅,”他终于忍不住说,“请不要让我再焦躁不安下去了,我请求你告诉我,你愿意嫁给我。”
“啊!”森林女王微笑着说,“我想这回她再不会拒绝了。”
恰好这时布鲁诺出去干活,从村庄里走出来,他看见身着盛装的费利西娅,以为自己在做梦。费利西娅友好地叫住了他,并请求森林女王同情他。
“什么!”森林女王说,“他是多么粗鲁地对待你的,难道你忘记了吗?”
“啊!女王,”费利西娅公主说道,“看见大家都能幸福快乐,我也会更开心。”
森林女王吻了她的额头说:“好的,听你的,让我看看,我能为这个布鲁诺做点什么。”
她用魔杖划了一道弧,这个贫瘠的小村庄顿时变得金壁辉煌,而且还堆满了财宝,只有那两只旧板凳和稻草枕头还是老样子,用来提醒他不要忘记过去的苦日子。接着森林女王又用魔杖指向布鲁诺,使他变得品性温和,举止高雅。布鲁诺一直不停地向森林女王谢恩。
最后,森林女王让母鸡和甘蓝菜们也恢复了他们原来的样子,为此他们都感到十分满足。石竹花王子和费利西娅公主举行了隆重的婚礼。从此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