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在大森林里住着一个老妇人和三个美丽的姑娘。最小的姑娘长得最漂亮。
她们居住的小屋藏在一棵大树后面,除了早晨的太阳、晚上的月亮、闪烁的星星见识过她们的美貌,没有人见过她们。老妇人让三个姑娘日以继夜的工作,让她们把金亚麻纺成线,一卷线杆刚空,立即又给她们新的一卷,她们根本没有休息的时候。她们把线纺得均匀而又平滑,所有纺好的线都被老妇人锁在一个密室里。
老妇人每年夏天都要外出两到三次,她每次出发前都会把她不在家时的任务布置给姑娘们,她总是在夜里回来,因为天太黑,姑娘们也看不清她究竟拿回些什么东西。老妇人从来也不告诉她们那些金亚麻是从哪里来的,也不让她们知道那些纺好的线是用来做什么的。
又到了老妇人要外出的日子,她给每个姑娘布置了六天里的工作任务,还像以往一样告诫她们:“亲爱的孩子们,不要让你们的眼神四处游荡,千万不要和男子说话。如果你们那样做了,你们纺的线将失去原来的光泽,各种灾难也会接踵而至。”
姑娘们对这种重复了数遍的警告感到可笑极了。她们自嘲地讨论:“我们纺的线怎么可能失去原有的光泽呢?我们成天被关在这里,怎么会有机会和男子说话呢。”
在老妇人离开的第三天,一位外出狩猎的王子在森林里和他的同伴走失了,他几乎迷路了。他又困又累,让马在身边吃草,自己就坐在一棵大树下睡着了。
当王子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他决定再次寻找走出森林的路。他发现了一条狭窄的小路,便急切地沿着这条小路向前走,最后来到了那座小屋前。
此时纺线姑娘们正坐在门口乘凉,王子的到来,让两个稍大点的姑娘十分警觉,她们想起了老妇人的告诫,可是年纪最小的姑娘却说:“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人,让我仔细瞧瞧去。”她的两个姐姐恳求她赶快进屋,但是小姑娘固执地留在了那里。王子走了过来,非常有礼貌地向她鞠躬并说自己在森林里迷了路,现在又累又饿。小姑娘友好地拿出食物给王子吃,他们很开心地聊了起来,完全把老妇人走前的告诫抛之脑后了,不知不觉过了好几个小时。王子的随从们此时正沿着大路找他,但是根本找不到他,于是他们把王子迷失的消息禀告给了国王,国王立即派一个团的骑兵和一个团的步兵去寻找他的儿子。
三天后,士兵们找到了这座纺线姑娘们居住的小屋,王子此时正愉快地坐在小屋前和小姑娘聊天,他感觉时间只不过才过了一个小时而已。在离开前,他许诺会回来娶纺线姑娘,让她成为自己的新娘。
王子离开后,纺线姑娘坐下来补她耽误的工作,但是她沮丧地发现自己纺出的线真的失去了原有的光泽,正如老妇人告诫的那样。她心跳得很快,痛苦地哭了起来。她不知道将有什么样的灾难会降临在自己头上。
晚上,老妇人回来了,看见失去光泽的线,她猜到了在她外出的时候发生的一切。她暴跳如雷地告诉小姑娘,她的行为将给她和王子带来灾难和痛苦。老妇人的话一直在姑娘的耳边回响,最后她终于受不了这样的折磨,决定去找她的王子。
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她就学会了听鸟儿们说话。这对她来说是很有帮助的。她看见一只大乌鸦正在松树枝上休息,就温文尔雅地和它打招呼,说:“亲爱的鸟儿,最聪明的鸟儿,最敏捷的鸟儿,你能帮帮我吗?”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大乌鸦问道。
纺线姑娘回答说:“飞吧,请你一直飞到前面那个繁荣的城镇,在那座城镇的王宫里,找到国王的儿子,告诉他,将有灾难降临在我的身上。”
接着她告诉大乌鸦自己纺的线如何失去了原有的光泽,老妇人对此是如何的愤怒,她是多么害怕灾难降临。大乌鸦忠诚地按照她的吩咐,展开双翅飞走了。小姑娘立刻回到家辛苦地工作,她把两个姐姐纺好的线缠成团,因为老妇人已经不让她继续纺线了。终于到了晚上,她听见大乌鸦在外面松树上“哇、哇”地叫,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结果。
十分幸运的是,当大乌鸦飞到王宫的花园时,遇到了懂得鸟语的风神之子,大乌鸦委托风神之子把一切转告给王子。王子听到后,难过极了,他找来他的一切朋友商讨解救纺线姑娘的办法。他对风神之子说:“请你转告大乌鸦,让它飞回去后告诉小姑娘做好准备,我将在第九天夜里去营救她。”风神之子向大乌鸦转述了王子的话,大乌鸦就在当天晚上赶回来给小姑娘报信。
终于,第九个晚上快到了,小姑娘感到心神不宁,担心这是不祥之兆。到了晚上,她爬出小屋,忐忑不安地在离小屋不远的地方等王子。突然她听见马蹄声,接着王子带领着全副武装的军队出现了。王子小心谨慎地在每棵树上做记号,以防迷路。当他看见小姑娘时,他跳下马,把她扶上了马鞍,自己坐在她后边,向城堡的方向骑去。皎洁的月光让他们可以清楚地看见来时做的标记。
他们走啊走,天蒙蒙亮的时候,鸟儿们齐声唱起了歌。要是小姑娘能仔细听出鸟儿歌声中的悲伤,或是王子能听懂鸟儿们在说什么,那他们之后就不会经历那么多苦难了。可是他们相互依偎着坐在马背上,眼睛里只有对方。他们不知不觉走出了森林,此时太阳已经高高挂在了天空。
第二天早上,小姑娘没有出来做工,老妇人问她的两个姐姐她在哪儿。姐姐们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但老妇人很快就猜出小姑娘逃跑了。她是个邪恶的女巫,因而她决定要惩罚这个反叛她的人。她找来九个不同的有毒植物,加上她事先施了魔法的盐,把这些有毒植物变成了一个长着绒毛的球,然后把这个大绒球交给长着翅膀的风,说:
“旋风!——伟大的风之母呀!
我要借你的力量去惩罚叛逆者!
请带上这只具有魔力的绒球。
让她永远无法回到他的怀里,
将叛逆者埋葬在湍流的河里。”
中午的时候,王子和他的随从们来到深不见底的河边,河面上只有一架一次只能通过一匹马的独木桥。王子和纺线姑娘骑的马刚刚走到河中央的时候,带着魔力的大绒球飞了过来,马儿受了惊吓,谁也制服不了它,纺线姑娘被飞快地掷进了湍急的水中,王子想跳进去救她,却被随从们拉了回来,不顾他的强烈反抗,把他拖回了王宫。王子把自己关进一间密室里,连着六个星期不吃不喝。他终日郁郁寡欢,终于病倒了,眼看着就要死去了。国王惊惶失措地召集来全国的巫师,但没有人能治好王子。后来风神之子对国王说:“派人去请芬兰的老巫师,他比你们全国的巫师加起来还要厉害。”
消息很快被送到芬兰,一个星期后,老巫师乘着带翅膀的风赶来了。
“尊敬的国王,”老巫师说,“风已经把这不治之症吹向了您的儿子,带着魔力的绒球掠夺了王子的挚爱。这是王子长期以来悲伤的根源所在。让风吹吹他,或许能够吹走他的悲伤。”
国王让人把王子搀扶出来吹吹风。果然,王子渐渐苏醒过来,他把一切都告诉给了他的父王。“忘了那个姑娘吧,”国王说,“另选一个好姑娘做新娘。”
但王子告诉他的父王,说他没法忘记,更不可能爱上其他姑娘。
一年过去了,王子偶然来到他的挚爱葬身的独木桥上,悲伤的回忆让他痛哭不已。如果能让她起死复生,他愿意用自己拥有的一切去交换。在王子哀悼时,他听见有人在唱歌,但他向四周看却没有看见一个人。过了一会儿,他再次听见这个声音:
“唉!被施魔法、被抛弃的人啊,
难道我只能永远躺在这里吗?
我的挚爱没有想过解救他的新娘吗?”
王子听到后,感到十分震惊,他从马上跳下来,可是找遍所有的地方,既没发现有人藏在桥下,也没看到四周有一个人。他只注意到一朵在宽叶下若隐若现的黄色的百合花漂浮在水面上,但花儿并不会歌唱。王子静静地等待着,期望再次听见刚才的歌声,终于那歌声又响起来了:
“唉!被施魔法、被抛弃的人啊,
我只能永远躺在这里吗?
我的挚爱没有想过解救他的新娘吗?”
王子突然想起了纺金线的姑娘们,他自言自语道:“我骑到对岸去,或许她们能给我解释。”王子来到小屋前,在喷泉边发现了他未婚妻的两个姐姐。他告诉她们一年前她们妹妹的悲剧,和刚才在水边两次听见的同样歌声,但却看不到演唱者。姐姐们告诉他,她们的妹妹可能并没有死,她很可能被魔法绒球变成了他在河边看见的那朵黄色百合花。
在王子睡觉前吃了一大块姐姐用魔法香草烤制的蛋糕。在梦里他梦见自己在森林里,而且能听懂所有鸟儿之间的谈话。第二天早上,他把这个奇怪的梦告诉了两个姐姐,她们说昨晚上他吃下的带着魔法的蛋糕能让他听懂鸟儿的语言,并嘱咐他仔细听鸟儿所说的话。她们还请求王子重新找回他的新娘后,也把她们从恶毒的咒语中解救出来。
王子答应了,高兴地骑着马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在森林中穿行着,一路上可以清晰地听出鸟儿说出的每一个字。他听见一只画眉对一只喜鹊说:“多愚蠢的人们啊!最简单的事情他们都不清楚。纺线姑娘被变成百合花快一年了,她的歌唱得那么悲凉,每一个去过河边的人都听见过,但是没人去帮助她。她的未婚夫几天前骑马去过河边,他也不比其他人聪明。”
“他为他未婚妻的不幸遭遇而谴责自己,”喜鹊补充说,“如果他只去找说话的人,他的未婚妻就只能永远做一朵百合花了。只有芬兰的巫师来了,才能彻底解救她。”
听了这些,王子考虑怎样才能把消息传到芬兰去。这时他听见一只燕子对另一只说:“走吧,我们飞到芬兰去。在那里我们能够建造更好的巢。”
“等等,亲爱的朋友!”王子大叫道,“你们能帮我一个忙吗?”燕子点点头,王子接着说:“带着我成百上千的祝福给芬兰的巫师,并问问他怎样才能使被变成百合花的姑娘恢复原形。”
燕子飞走了,王子骑着马来到他未婚妻落水的独木桥上。他在那儿静静地听,期盼着再次听见那首悲伤的歌。但是这次他只听见了湍急的流水声和风儿悲哀的鸣声,他只得骑马回去了。
不久后,王子坐在花园里,他想也许燕子们忘记了要帮自己捎的口信。突然,他看见头顶有只鹰在盘旋。它飞得越来越低,最后停在了离王子最近的一棵树上,对他说:“芬兰的巫师也向你问好,他让我转告你可以这样救你的未婚妻:你去河边用泥浆涂满全身,然后说‘王子变成螃蟹’,你立刻就会变成一只螃蟹。大胆地跳进河水里,游到离百合花最近的地方,把她的根从污泥和芦苇中挖出来。做完这些,你就牢牢用钳子抓紧她的根,把她带到水面上,让水流过整朵花,让湍急的水流带着你们向前走。当你看见左岸边上有一棵山梣树,你们就在离树很近的巨石旁停下来,然后你再大声说‘螃蟹变王子,百合花变姑娘’,这样你们就都能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王子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犹豫,他没有足够的胆量去救他的未婚妻。这时一只乌鸦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鼓励他说:“你为什么还在犹豫不决呢?老巫师告诉你的营救方法是正确的,没有一只鸟儿是骗你的。赶紧去吧,不要让姑娘的眼泪为你流干了。”
“没有什么比死更糟糕的了,”王子心中暗暗地想,“与其长期沉浸在悲伤之中还不如死了痛快。”
于是,他驾马来到独木桥边,他又一次听见了百合花悲凉的歌声,他毫不犹豫地用污泥涂满周身,大声说:“王子变螃蟹。”然后,跳进了湍急的水中。刚入水中,他就听见水流在他耳边嘶嘶作响,之后,一切又都静了下来。他游近百合花,努力把她的根从淤泥中挖出来,可淤泥和芦苇牢牢地把她的根固定在那儿。王子变成的螃蟹费了很大力气,用了很长时间才把百合花拖到水面上,让水流冲着她。激流把他们送到了小溪里,他们顺着溪水漂流。直到看见了左岸边的山梣树,他拉着百合花停在了传说中的巨石旁,大声说:“螃蟹变成王子,百合花变成姑娘。”让他兴奋的是不仅自己又变回了王子,她的未婚妻也变成了人形,并且比以前还要美丽十倍,还穿着缀着宝石、雍容华贵的黄色长裙。她感谢王子让她摆脱了恶毒女巫的魔法。
当王子拉着姑娘的手回到独木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马不见了。王子并不知道他在水里的几个小时相当于岸上的几天时间,实际上十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此时他在想他们怎样才能回到父王的宫殿里去。远处六匹装饰华丽的骏马拉着一辆辉煌的四轮马车沿着岸边驶来。马车带着这对情侣回到了王子的国家,此时尊贵的国王和王后正在教堂里为他们的儿子而哭泣,他们以为王子已经死了。当王子拉着一个美丽姑娘的手走进来时,国王和王后又惊又喜。他们马上为王子和姑娘举行了盛大的婚礼,举国欢庆六周。
后来有一天,王子和他的新娘坐在花园里赏花,一只乌鸦对他们说:“忘恩负义的人呀!你们忘了两个姐姐帮助你们从痛苦中走出来。难道她们就该一辈子都在纺金线中度过吗?不用可怜那个恶毒的老巫婆,三个纺金线的姑娘都是公主,当她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和银器皿一起被老巫婆偷来了。后来,老巫婆把银器皿变成了金亚麻。毒死她,她罪有应得。”
王子为自己忘记对妻子两个姐姐的许诺感到惭愧不已,于是他马上出发了。幸运的是当他来到小木屋时,老巫婆正好出去了。两个姐姐梦见王子会在今天到来,早就准备好和他一起逃走。她们事先做好一块有毒的蛋糕,放在老巫婆一回来就能看见的桌子上。老巫婆回来后,看见这块诱人的美味蛋糕,贪婪地把一整块都吞了下去。马上她就倒地而死了。
王子他们还在密室里发现了五十辆四轮马车才能拉得动的金亚麻线,他们一把火把这些线都烧了,还把小木屋夷为平地。从此以后,王子、王妃和她的两个姐姐过上了十分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