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国王和王后,他们相亲相爱,过着幸福的生活,唯一的遗憾是没有一儿半女可以承欢膝下。夫妻俩从不谈这件事,总是装着对生活非常满意。但有时,他们看到别人的孩子,表情就会变得很悲伤,大臣和随从们都心知肚明。
他们居住的城堡周围有一个很大的花园,花园的石山上有一道瀑布。这一天,王后感到前所未有的悲伤,但又不想让别人看出她的悲痛,就打发女仆们离开,自己一人坐在瀑布前。突然,她听见瀑布下的水池里有一阵声响,王后循声望去,看见一只大螃蟹爬到她身边的一块石头上。
“尊贵的王后,”螃蟹说,“我来这里,是要告诉您,您的心愿很快就会实现了。但是您先得允许我带您去仙女的宫殿,凡人的眼睛是看不到那宫殿的,因为它的四周笼罩着厚厚的云。到了那里,您就一切都清楚了。希望您相信我。”
王后从没听过动物会说话,她惊得目瞪口呆。但螃蟹的话还是吸引了她,她甜甜地笑着伸出手。谁知,握住王后手的,并不是刚才的那只螃蟹,而是一位身材瘦小的老妇人。她穿着白色与猩红相间的长袍,用绿色丝带束着灰白的头发。更神奇的是,尽管旁边的瀑布奔流而下,可老妇人的衣服上却一滴水也没沾上。
老妇人轻快地沿着一条小路跑去,这条路王后已经走过几百遍了,但现在它却变得完全不同,连王后都认不出来了。以前这道路上满是荨麻和荆棘,而现在,玫瑰和茉莉挂满枝头,紫罗兰在脚边散发出香甜的气息,橘子树又高大又茂盛,即使到了中午,阳光也不会变得毒辣。在小路尽头,有东西闪着耀眼的光芒,王后不得不遮住自己的眼睛,从指缝中张望。
“那是什么?”她问她的向导。
老妇人回答说:“哦,那就是仙女们的宫殿。有仙女出来迎接我们了。”
话音未落,宫殿的大门就打开了,六位仙女走上前来,每个仙女手里都拿着一朵宝石做成的花。宝石花和真花非常相像,不碰到它是不会发现任何区别的。
“夫人,”仙女们说,“我们不知道该怎样感谢您的信任,我们很高兴地告诉您,不久您就会有一个小女儿。”
王后听到这个喜讯,高兴得差点昏了过去。当她从巨大的欣喜中回过神来后,对仙女们赐予的珍贵礼物表示了无比感谢。
“好了,”她说,“我应该回去了,不然我丈夫会以为我走丢了,或是被什么野兽吃了,他会担心的。”
过了不久,正如仙女们预言的一样,王后在宫中生下了一名女婴。国王和王后自然都很高兴,他们给孩子取名叫德赛丽,是“期盼已久”的意思,因为他们期盼这个孩子的降生已经整整五年了。
起初,王后一心扑在孩子身上,可是后来她记起了赐给她孩子的仙女们。她命令女仆拿来仙女送的宝石花,把每朵花放在手上,呼唤仙女们的名字,于是仙女们接二连三地出现在她面前。但是,不幸的种子就此埋下了,她忘记呼唤那螃蟹仙女的名字,而那位仙女对她的帮助最大。就像很多其他故事那样,很多不幸都是这样不经意间造成的。
起先,宫中还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宫里所有的人都跑到窗口,去看仙女们的马车。那些马车那么华丽,几乎没有重样的:一位仙女的马车是用乌木做的,由两只鸽子拉着;另一位仙女躺在象牙做的马车里,赶着十只黑乌鸦;其余的马车也都是由各种珍稀木材或彩色贝壳做成,赶马车的有猩红色和蓝色鹦鹉、长尾巴孔雀,还有绿色的情鸟。仙女们只在欢庆场合才会坐这样的马车,当她们去打仗时,就不会用美丽的鸟拉车,而要换成飞龙、巨蟒、狮子或猎豹。
仙女们走进王后的房间,她们身后还跟着许多小矮人,矮人们扛着仙女们带来的各种礼物,看上去比主人们还要神气。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把包袱放在地上,从没有人见过这么精美的礼物。婴儿穿的玩的应有尽有,仙女们还另外准备了特别的珍宝送给她,只有仙女的教子才可能拥有这样的礼物。
她们聚在粉红色软垫的周围,婴儿正躺在这软垫上熟睡。这时,一片阴影落下,挡住了阳光,一阵冷风刮遍整个房间。大家都向上望去,那是螃蟹仙女,她怒气冲冲,站在那里,身材异常高大,一直顶到天花板上。
“我就这样被人忘记了?”她叫道,叫声响得让王后直发抖,“是谁在你伤心的时候安慰你?是谁带你去见仙女?又是谁把你平安地送回家?这些仙女帮的忙和我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你只知道感谢她们,而我呢?我就这样被遗忘了!”
王后吓得呆若木鸡,想要说些解释或道歉的话,但却不知说什么好,她无助地站在那里,承认着自己的错误,并恳请螃蟹仙女原谅。仙女们也尽最大努力,想要平复她们妹妹的怒气,因为她们知道妹妹像许多凡人一样,爱慕虚荣,于是请求她除去螃蟹的外壳,再次变回她们习惯看的美女形象。
螃蟹仙女怒气冲冲了好一段时间,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但是后来恭维话终于开始发挥效力。她脱掉了螃蟹壳,身材缩回了原来的大小,火气也小了些。
“好吧,”她说,“我本想弄死这个小公主的,现在就算了,但是她必须像之前的许多其他孩子一样,因为母亲的错误而受到惩罚。我给她的惩罚是:在她十五岁生日前不能见到一丝阳光,否则会有性命危险。”她说着,就消失在窗口。仙女们则安慰着哭泣的王后,争着为她出主意,讨论让公主在哪里度过幼年才最安全。
过了半个小时,她们达成了一致意见。仙女们一声令下,一座漂亮的宫殿拔地而起,就建在国王和王后的宫殿附近,但是它却和世界上的所有宫殿都不一样,这座宫殿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开在地下。然而,在宫殿内部,墙上点着无数蜡烛,发出的光芒足以与白昼媲美。
到了此时,你肯定觉得这位公主的故事很像你以前看过的许多其他故事。但是当公主的囚禁期快要结束的时候,她的命运也到了转折点。近十五年来,仙女们一直照顾着她,逗她开心,教她知识。这样,等到公主重获自由的时候,她的美丽和才智绝不会输给其他王国的任何公主。仙女们都非常喜爱她,尤其是郁金香仙女,更是对公主呵护有加。公主的十五岁生日一天天临近,郁金香仙女开始担心有可怕的事情发生——她不能预知的某种意外。“不要让她离开你的视线之外,”郁金香仙女对王后说,“还有,命人画好公主的画像,按照传统,带到邻近的国家去。让国王们看到,她的美丽远远超过了其他公主,这样他们就会为儿子向公主求婚。”
王后照仙女的话做了,正如仙女预言的一样,所有的年轻王子一见到画像,就深深爱上了公主,最后一个看画像的王子甚至不愿意让画像从他房间里拿走,他什么也不做,整日整夜地凝视着画像。
这个王子的父亲很惊讶儿子的改变,要知道王子平时总是以打猎或放鹰取乐的。国王又无意中听到两个大臣间的谈话,他们说王子恐怕已经疯了,所以情绪波动得厉害。国王更加焦虑,立即去看他的儿子。他一走进儿子的房间,年轻人就跪倒在父亲脚下。
“我不同意您给我订的婚事,我是永远不会爱上那个女人的!”他叫道,“要是您不取消婚事,替我向德赛丽公主求婚,我一定会痛苦而死,一刻也不愿活下去。”
听了王子的话,国王很不高兴,他觉得取消订好的婚事,会给自己的臣民们带来一场漫长而又血腥的战争,所以,国王没有回答,转身离开了,他希望儿子过几天就会恢复理智。但是,王子的情况迅速恶化,绝望的国王最后只得答应马上派出一队使团,赶往德赛丽父亲的王国。
这一消息让年轻人迅速痊愈。他开始计划出使服装、马匹和马车的全部细节,指定贝卡斯克为大使,让这使团尽可能地豪华盛大。他更期盼自己成为出使的一员,哪怕是扮成听差的也好。但是国王没有答应,于是王子便退而求其次,他走遍整个王国,要找到最稀有最美丽的宝贝送给公主。就在使团即将出发的时候,王子赶了回来,他带来自己的画像,这是由宫廷画师秘密画成的。
国王和王后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女儿能嫁入这么一个门当户对的王室望族,他们热情地接待了使团,甚至还想让贝卡斯克见见德赛丽公主,但是却被郁金香仙女阻止了,她担心这样做会产生不利的后果。
“你们一定要告诉使者,”仙女说,“只有等到她满十五岁后才能举行婚礼,不然就会有可怕的厄运降临到这孩子的身上。”
当贝卡斯克正式请求德赛丽公主答应王子的求婚时,国王回答说他受宠若惊,很愿意同意这门亲事,只不过在公主过十五岁生日前,不能和任何人见面,因为有个恶意的仙女在她还是婴儿时就对她施了咒语,只有等到公主满十五周岁,咒语的法力才会解除。贝卡斯克非常惊讶失望,但他很清楚违抗仙女的后果,因此把王子的画像交给王后代为转交,王后立即把画像带到公主那里。女孩把画像拿在手中,画像突然说起话来,这是画匠教它说的,公主听见画像说话,又羞又喜,脸都红了。
“你愿意有一个像这样的丈夫吗?”王后笑着问她。
“瞧您说的,好像我很了解丈夫是什么似的!”德赛丽回答,她早就在猜测大使此行的目的了。
“好吧,这画中人三个月后会成为你的丈夫。”王后说着,命人把王子的礼物送进来。公主对这些礼物都很满意,非常喜欢,但是王后注意到,公主的目光时不时地从那些最柔软的丝绸和最美丽的珠宝回到王子画像上来。
贝卡斯克发现自己没什么希望见到公主,便向国王告辞,回到自己国家。但是这时又出现了一个新问题。尽管王子为德赛丽即将成为自己的新娘而狂喜不已,但是他一直傻傻地指望公主会随贝卡斯克一起回来,当然现在他发现这是不可能的,因此相当失望。王子从没被拒绝过,也没学过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于是他又像上次一样生病了。他什么东西也不想吃,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只是成天躺在软垫上,凝视着公主的画像。
“要是还得等上三个月才能迎娶公主,我会死的!”这个被宠坏了的男孩翻来覆去地只说这么一句话。最后,绝望的国王决定再派一个使团去德赛丽的父亲那里,请求他允许婚礼马上举行。“我本打算亲自主持祷告,”他在给德赛丽父亲的信中写道,“但是我年事已高,身体虚弱,无法远行,不过我的使者已接到命令,会同意您所做的一切安排。”
贝卡斯克处理小主人的事,和国王本人一样尽心,他一到王宫,就请求询问公主对提前举行婚事的意见。王后急忙赶去大理石城堡,告诉女儿王子病情严重。德赛丽听说这个消息,昏了过去,但她不久又苏醒过来,开始计划去见王子而又不受坏仙女咒语影响的办法。
“我知道了!”终于,她高兴地叫起来,“可以造一辆不透光的马车,把它驶到我房间里来。我钻进马车,在深夜赶路,就能在黎明前到达王子的王宫。我到了那里,就待在地下房间里,不会有光照进去的。”
“啊,你真聪明。”王后叫着,紧握女儿的胳膊。她连忙赶到国王那里,把女儿的主意告诉了他。
“咱们的王子会有一个多么好的妻子啊!”贝卡斯克深深鞠躬,说道,“我要赶快把消息带回去,给公主准备好地下房间。”于是他离去了。
过了几天,公主需要的马车做好了。它是由绿色天鹅绒蒙着的,上面缀满了大金蓟,车里衬着银色锦缎,上面绣着粉色的玫瑰花。由于马车没有窗户,所以他们向郁金香仙女求助。仙女用一种不知来自何处的柔和光线照亮了马车内部。
马车被径直带到城堡的大厅,公主带着她忠实的贵族女伴爱葛朗婷和贴身侍女萨丽赛塔一起走进了马车,萨丽赛塔见到王子的画像,也爱上了王子,她非常嫉妒自己的女主人。马车上还坐着萨丽赛塔的母亲,王后派她同去,照顾这三个年轻人。
泉边的螃蟹仙女是奈娜公主的教母,奈娜正是因爱上德赛丽画像而变心的王子的未婚妻。螃蟹仙女看见她的教女被人欺负,感到非常生气,从那时起便密切监视德赛丽公主。德赛丽公主的这次出行让她感到有了可乘之机,她隐身后坐在萨丽赛塔的身旁,给她和她的母亲不停地灌输邪恶的念头。
通往王子城堡的路大部分都是茂密的森林,每天晚上森林里都没有月光,从树下往上看,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这时和公主同行的卫兵就打开马车门让女士们透透气。就这样过了几天,终于,离王子的宫殿只剩下十二小时的路了。这时,萨丽赛塔说服了自己母亲,用一把锐利的匕首在马车侧边割出一个大洞,她是特意带着这把匕首上路的。森林里暗得无边无际,没人注意到她在干什么,但是当马车驶过最后一片树林,来到开阔的城市里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德赛丽有生以来第一次沐浴在日光下。
她惊讶地向上看去,注视着从洞中射入的耀眼光芒。接着,公主似乎是从心底长叹了一声气。马车门像施了魔法一样打开了,一头白鹿从车里跳出来,转眼就消失在森林里。尽管白鹿动作很快,女伴爱葛朗婷还是看清了公主的去向,她从马车上跳下来,去追赶公主,卫兵们紧紧在后面跟着。
萨丽赛塔和母亲又惊又喜地看看对方。她们几乎无法相信自己有这样的好运,因为一切就像她们事先期望的那样。现在,她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割口隐藏起来,盖好划口后(坏仙女从中帮助,不过她俩是不知道的),萨丽赛塔急忙脱去自己的衣服,穿上公主的服装,把钻石王冠戴到自己的头上。她发现钻石王冠比自己想象的要重。她一点也不习惯戴王冠,这就让故事的发展更加有趣了。
在城门口,国王派来的一队仪仗兵拦住了马车,他们是来护送王子的未婚妻的。尽管萨丽赛塔和她的母亲看不见马车外发生了什么,她们还是能清楚地听见路边人群爆发的阵阵欢呼声。
终于,马车停在一间宽敞的大厅里,这大厅是贝卡斯克特意为迎接公主准备的。此时宫廷大臣和贵族管家都在这里等候着公主。当假公主走进灯火辉煌的房间时,他们都深深鞠躬,说接到命令,公主一到就要通知国王陛下。王宫的严格礼仪不允许王子在地下大厅出现,于是他只好在自己的房间里焦急地等待。
“她终于来了!”他扔下假装在修补的弓,叫道,“好了,我说得没错吧?她是不是美丽和优雅的奇迹?全世界还有能和她媲美的女子吗?”大臣和管家面面相觑,没有说话。终于,两人中胆子大一点的大臣说:
“王子殿下,她是否美丽,您可以自己判断。毫无疑问,她和您说的一样美丽,不过,似乎是旅途太过劳累,让公主的美丽失色,这也很自然。”
这肯定不是王子期望听到的回答。莫非画像夸大了公主的美丽?他以前听说过有这种事,他吓得打起了冷战。但是他努力平息自己的好奇心,不再问其他问题,只说:
“你们告诉国王,公主已到王宫了吗?”
“是的,殿下。他很可能已经和她见面了。”
“那么我也要去。”王子说。
尽管大病初愈,体质尚弱,王子还是在随从们的搀扶下,走下台阶,走进房间,刚好听见父亲因为看到萨丽赛塔,发出惊讶厌恶的大叫声。
“这其中一定有阴谋。”他大叫道。王子吓得目瞪口呆,靠在门柱上。但是假冒的公主对这种场面早就有所准备,她走上前去,手里拿着德赛丽父母给她保管的信。
“我就是德赛丽公主,”她假装刚才什么也没听见,说道,“请您看看我父母写的信,还有我的首饰盒,里面装的都是我的珠宝。”
国王既没伸手拿信,也没答话,而王子在贝卡斯克的搀扶下,向假公主走近了一点,希望刚才是眼睛欺骗了自己。但是他观察得越久,越同意父亲认为其中有阴谋的判断,因为眼前的女子一点也不像那幅画像。萨丽赛塔很高,公主的裙子都遮不住她的脚踝,她还很瘦,透过衣料都能看见她的骨头。除此以外,她的鼻子像个大钩子,牙齿又黑又丑。
王子坚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终于,他开口说话,他是对父亲说的,而不是那个大老远赶来嫁他的“公主”。
“我们被人骗了,”他说,“这会让我送命的。”他重重地靠在随从身上,贝卡斯克担心王子会晕过去,赶快让他躺在地上。大家都忙着照顾王子,过了几分钟,王子清醒过来,这时,贴身侍女的母亲却开始说起话来。
“哦,我可爱的公主,我们为什么要离开家呢?”她叫道,“你的父王是知道我们被这样对待,一定会为我们所受的羞辱报仇。”
“我会亲自告诉他的,”国王愤怒地说,“他答应给我一位举世无双的美女,却给我送来一个骷髅架子!他把这样的公主密不示人地藏了十五年,我一点也不觉得惊讶。把她们两个都带走,”他转向自己的卫兵,接着说道,“把她俩关进国家监狱。我还要进一步调查这件事。”
卫兵领命离去,王子大声地哀叹自己的不幸遭遇。仆人一把王子带回卧室,他就发起高烧,一连在床上躺了好多天。终于,他慢慢地开始恢复体力,但是他仍然非常悲痛,连陌生人的脸都不愿见,也害怕参加皇室的各种庆典。他身体刚有好转,就开始计划逃离王宫,在一个荒僻的地方度过余生,他没有让国王知道自己的打算,只告诉了贝卡斯克。几周后,他才完全康复,有能力来实现自己的计划。后来,在一个美丽的星夜,两个好友溜出王宫。次日早上国王醒来时,看见枕边放着一封信,这才知道自己的儿子走了,但却不知去了哪里。国王流下伤心的泪水,他太爱自己的儿子了,但是他也觉得年轻人这么做可能是正确的,他相信时间一长,贝卡斯克就会劝王子回家。
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那只白鹿怎么样了?她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时候,就察觉到厄运把自己变成了一种动物,但是,直到看见水中的倒影,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变成了一只鹿。
“德赛丽,这真的是你吗?”她自言自语地哭诉道,“什么样的坏仙女让我变成这样。难道我永远永远也变不回原样了吗?这片大森林里都是狮子和蟒蛇,能够早日离开人世,脱离苦海,是我唯一的安慰。”
王后现在还不知道女儿的悲惨遭遇,要是知道了肯定会伤心死的,而郁金香仙女已经得知了公主的遭遇,她无比痛心,不禁想到,如果国王和王后听从她的建议,女孩此时已经安全地待在新家了。然而,郁金香仙女深爱德赛丽,不忍心让她受苦,于是她便指引爱葛朗婷前往一个地方,白鹿就站在那里吃草。
听见脚步声,这头美丽的动物抬起头来,她看见自己忠实的同伴向自己走来,便欢快地蹦到她面前,用头摩擦爱葛朗婷的肩膀。女伴很惊讶,但是她很喜爱动物,就亲热地抚摸白鹿,一边还对她温柔地说话。突然,美丽的白鹿抬起头,凝视着爱葛朗婷的脸,眼里流下了泪水。一个念头突然闪过爱葛朗婷的脑海,她快如闪电般双膝跪下,抬起鹿脚,逐个亲吻。“我的公主!哦,我亲爱的公主!”她叫道。白鹿又用头蹭蹭她,尽管邪恶的仙女剥夺了她说话的能力,但并不能剥夺她的思想。
一人一鹿在一起待了一整天,爱葛朗婷觉得饿了,白鹿就把她带到森林中一处长满梨子和桃子的地方。但是,当夜幕降临时,野兽包围了她们,这让女伴非常害怕。
“这里有小屋山洞什么的可以让我们躲躲吗?”她问。但白鹿只是摇头。她俩坐下来,害怕地哭了起来。
郁金香仙女虽然正在气头上,她的心肠还是很软的,深深同情她们的不幸,迅速飞来帮忙。
“我无法完全消除咒语的魔力,”她说,“泉边仙女的法力比我大,但是我可以让你受罚的时间变短,还能让惩罚轻一些。黑夜一到,你就能恢复人形。”
德赛丽公主想到自己可以慢慢地摆脱鹿形,在晚上还能完全变回人形,已经觉得很高兴了,她以优雅的姿态在草地上到处欢跳。
“沿着前面的路一直走,”仙女微笑地看着白鹿,接着说,“一直往前走,很快就会看到一座小屋,你们可以住在那里。”仙女说完这些话,就消失了。白鹿和女伴得到仙女的帮助,又高兴地振作了起来。
爱葛朗婷和白鹿走近小屋时,一个老妇人正站在门口。
“晚上好!”爱葛朗婷说,“您能让我和我的鹿借宿一晚吗?”
“当然可以。”老妇回答。她把她俩领进一间房间,里面放着两张白色小床,床铺又干净又舒服,光是看着都让你想睡觉。
老妇人刚关上门离开,太阳就沉入了地平线,德赛丽变回了女孩的样子。
“哦,爱葛朗婷!你要是没找到我的话,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她叫道。她和好友高兴地紧紧拥抱在一起。
第二天一早,爱葛朗婷被门板发出的声响吵醒,她一睁开眼睛,就看见白鹿挣扎着想出去。这小东西抬起头来,看着爱葛朗婷,女伴打开门闩,鹿朝她点了点头,蹦跳着跑进森林,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这时,王子和贝卡斯克正在森林里漫步。后来王子走累了,就在一棵树下躺了下来,吩咐贝卡斯克去找食物和休息的地方。贝卡斯克没走多远,便在道路的拐角处遇见了那个老妇人,她正在农舍前喂鸽子。
“您能给我些牛奶和水果吗?”他问,“我很饿,还有一个朋友在我后面,他刚好生病了,身体很虚弱。”
“当然可以,”老妇人回答说,“来我的厨房里坐坐吧,我去捉山羊,挤羊奶。”
贝卡斯克很高兴地进了屋,过了几分钟,老妇回来了。她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满了橘子和葡萄。
“你朋友要是身体不舒服,就不应该在森林里过夜,”她说,“我的屋子里还有一间空房,虽然很小,但总比没地方住要好,欢迎你们俩来住。”
贝卡斯克诚恳地向老妇人道谢,这时太阳快落山了,他便回去找王子。他离开后,爱葛朗婷和白鹿走进小屋,她俩当然不知道隔壁房间住的客人就是王子,正是他没有耐心的幼稚举动,导致了如今的这一切麻烦。
王子虽然非常疲惫,却睡得不沉,天刚亮他就起了床,他想独自待一会儿,就命贝卡斯克留在小屋里,自己出门到森林里漫步。他走得很慢,一路任游思驰骋。突然,他来到一片宽敞的开阔地,白鹿正在那里静静地吃草。看见有人过来,她赶紧跳着跑开了。王子想也没想,就拉开弓,射了几箭。因为有郁金香仙女从旁施法,所以那些箭伤都没有到公主。白鹿拼命快跑,可是不久她就跑不动了,毕竟她在城堡里过了十五年的囚禁生活,没有人教她如何锻炼自己的四肢。
幸运的是,王子也很虚弱,追不上她。很快她就回到了小屋,爱葛朗婷正在那里等她。白鹿气喘吁吁地走进她俩的房间,一下子就躺在地上。
天又黑了下来,白鹿再次变回德赛丽公主,她把刚才发生的事都告诉了爱葛朗婷。
“我害怕泉边仙女和凶残的野兽,”她说,“但是我从没想过人也是这么危险。真不知道刚才是谁救了我。”
“你要静静地在这里待着,等到惩罚结束的那一天。”爱葛朗婷说。但是,天亮的时候,女孩又变成了一只鹿,她充满着对森林的渴望,于是像之前一样,她又跑走了。
王子一醒来,就急忙赶到前一天发现白鹿吃草的地方。然而,经过前一天的意外,白鹿当然加倍小心,走向相反的方向。王子没有找到白鹿,非常失望,他走了一条又一条路。最后,他走累了,就躺下睡熟了。
就在这时,白鹿从附近的灌木丛里跳出来,她看见敌人就躺在那里,吓了一跳,害怕得浑身颤抖。但是,她并没有转身就跑,有种力量驱使着她走近前去,偷偷地观察他。她一看清王子,心头一阵激动,因为尽管王子被疾病折磨得憔悴不堪,她还是认出这就是自己喜欢的未婚夫。她轻轻地俯身吻上了他的前额,王子醒了。
他们相互凝视了一分钟,令王子惊讶的是,他认出这正是前一天逃走的那只白鹿。但是这动物片刻间就察觉出危险,她跳起来,飞快地跑进森林最茂密的地方。王子闪电般紧紧追寻着她的踪迹,但是这一次,他不再打算伤害这头美丽的白鹿。
“美丽的鹿儿!美丽的鹿儿!你停下来!我不会伤害你的。”他叫道,但是风把他的话吹散了。
最后,白鹿再也跑不动了。王子赶上她的时候,她正躺在草地上,等待着被王子射死的命运。但是王子在她的身边跪下,抚摸她,告诉她不要怕,他会照顾她的。接着,王子用兽角杯装了些溪水,砍了些树枝铺在地上,又在树枝上铺上一层苔藓,把白鹿轻轻地放在“床铺”上。
他们就这样在一起待了很久,德赛丽看见阳光射在树上的位置,发现太阳就要落山了。黑夜一旦降临,王子就会看见她恢复人形,她不由得暗自警惕起来。
“不,我和他的第一次相见可不能在这里。”她想着,马上开始想办法摆脱王子。她张开嘴伸出舌头,好像快要渴死的样子,而王子像她期望的那样,赶快又到溪边给她弄水。
王子回来的时候,白鹿已不见了。
这天晚上,德赛丽告诉爱葛朗婷,追她的“恶人”正是王子,他本人比画像还要英俊。
“我们彼此相爱,难道只有在我变成鹿的时候才能见到他吗?”公主哭泣着说。
爱葛朗婷安慰她,告诉她很快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王子见白鹿逃跑了,非常生气,因为她辜负了他的一片好心。王子回到农舍,把自己的遭遇和愤怒都向贝卡斯克倾诉了。贝卡斯克听了王子的叙述,忍不住笑起来。
“下一次,我是不会让她逃走的,”王子叫道,“如果我用一年的时间每天追捕她,一定会捉到她的。”说完他怒气冲冲地上床睡觉了。
次日早上,白鹿走进森林,她打不定主意,是去见王子,还是躲开他,藏到灌木丛里。她终于决定还是躲开王子比较好,而如果王子没有走相同的方向寻找她,也许她就真能躲开他了。
王子非常偶然地看见鹿的白色皮毛在树丛中闪光,与此同时,王子踩断了一根树枝,被白鹿听到了,她迅速地跳起来要跑,王子只得瞄准鹿腿射箭,让她停下,鹿中箭摔倒在地。
年轻人感觉自己像个杀人犯,他急忙跑到白鹿身边,尽全力平复她的伤痛。事实上,这是泉边仙女惩罚的最后一部分,他给她找来些水,又采来疗伤的草药,用手碾碎,敷在鹿的伤口上。
“啊,我真卑鄙,竟伤到了你,”他叫道,让她的头枕在他的腿上,“现在你一定恨死我了,会永远不想见我的!”
白鹿静静地躺了一会儿,但是像先前一样,她记起自己变回原形的时候快要到了。她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是王子根本不愿她再走动,他认为农舍里的那个老妇人包扎伤口一定比自己在行,就抱起白鹿,把她带回小屋。但是白鹿虽然很小,她却把自己变得非常重,王子踉跄地走了几步,就再也抱不动了,他把鹿放在地上,用自己帽上的丝带把白鹿牢牢地拴在树上。之后,他离开白鹿去找人帮忙。
这时,爱葛朗婷因为女主人久久不归,越来越不安起来,也出来寻找。随风飘舞的丝带飞到她的眼前,她看见美丽的公主被绑在树旁。她费尽全力要解开绳结,虽然绳结看上去很简单,爱葛朗婷却连一个结也解不开。她正忙着解绳子,身后有个声音突然说:
“女士,打扰一下,你可是在偷我的鹿!”
“好心的先生,请原谅,”爱葛朗婷看也没看他一眼,回答说,“绑在这里的可是我的鹿!如果你要证据,那看看她认不认识我就可以了。小东西,摸摸我的胸口,”她跪下来,说道。白鹿抬起前蹄,碰了碰她。“再用你的胳膊搂住我的脖子,叹口气。”白鹿又一次照做了。
“你是对的,”王子说,“但是我真不情愿让你把她带走,因为我虽然伤了她,但真的很喜欢她。”
爱葛朗婷听了这话,没说什么,她小心地扶起白鹿,领着它慢慢地回到小屋。
王子和贝卡斯克一直都没注意到老妇人还收留了其他客人。他俩远远地跟着,非常吃惊地看到爱葛朗婷和白鹿一同走进小屋。他们当即去向老妇打听,她回答说,那位女士和白鹿住在王子他们隔壁的房间,但是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她们的情况,只知道她俩都很安静,付房钱也很大方。接着,老妇又走回厨房。
“您知道吗,”贝卡斯克和王子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说,“我敢肯定我们看见的女子就是德赛丽公主的女伴,我在王宫里见过她。既然她就住在我们的隔壁,在墙上挖一个小洞,很容易就能知道我的判断是否正确了。”
于是,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开始挖起洞来。两个女孩听见了响动,都以为是老鼠,就没太注意。贝卡斯克顺利地在墙上挖了个洞,洞口不大不小,刚好可以窥视里面的情况。然而,眼前的情景却让他惊得目瞪口呆。他的猜测是对的:高个子女士确实是爱葛朗婷本人;但是另一位——在哪里见过她的呢?啊!他知道了——她就是画像上的女子!
德赛丽穿着一件闪光的绿色丝裙,正躺在垫子上,爱葛朗婷俯身在旁,给她清洗伤口,公主说:
“哦!让我死吧,”她叫道,“我不愿再过这种日子了。你不知道整天做一只动物有多惨,还没法和我心爱的男子说话,他缺乏耐心的举动是厄运的根源。可是即使如此,我也没办法让自己恨他。”
尽管女孩们说话声音很小,还是被贝卡斯克听见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找到站在窗外张望的王子,挽着王子的胳膊,带他来到墙边。王子只看了一眼,就认出那正是德赛丽。他明白了,那个来到王宫的陌生女子的确是冒名顶替的。他蹑手蹑脚地溜出自己房间,敲了敲隔壁房间的门,爱葛朗婷以为是老妇来送晚饭,就开了门。
看见来人,她认出是王子,吓了一跳。王子把她推到一边,跪倒在德赛丽的脚下,这就是他全心全意爱着的姑娘啊!
二人一直谈到天亮。太阳升得很高了,公主才发现自己还是人形,没有变成白鹿。啊!她明白自己的惩罚已经结束,高兴极了!她给王子讲了自己中咒的经过,但是现在没了悲伤,语气中满是掩不住的兴奋。
故事就这样欢快地落幕了。事实上,郁金香仙女正是小屋里的老妇人。她给年轻人举办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盛大婚宴。大家都很高兴——除了萨丽赛塔和她的母亲,作为惩罚,人们把她们带到一艘船上,放逐到一座小岛,她们必须待在那里,终生做苦工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