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人,他有七个女儿。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在家里一起生活得十分幸福。一天早晨,父亲把她们几个全叫到跟前,对她们说道:“我和你们母亲要出去旅行,但不知道要去多久,所以为你们准备了些食物,够你们吃上三年。不过,在我们回来之前,你们不能为任何人打开这道门。”
“好的,亲爱的父亲。”女孩们回答道。
两年过去了,她们从没有离开过这房子,或者打开过这门。但有一天,她们洗完衣服,正在屋顶晾晒时,女孩们看到下面街上人来人往,对面市场的铺子里摆放着新鲜肉食、蔬菜和别的好吃的东西。
“快过来,”其中一个叫了起来,“那东西让我觉得很饿!为什么我们就没份儿呢?我们让其中一个去市场买些肉和蔬菜吧。”
“噢,我们可不能这样做,”最小的女孩说道,“你们都知道,爸爸没回来之前我们是不能开门的。”
紧接着,大姐朝她扑去,揍了她一顿。二姐朝她吐口水,三姐责骂她,四姐推了她,五姐把她扔到地上,六姐扯破她的衣服。几个姐姐们让她躺在地上,然后,提着一只篮子一起出去了。
大约一个小时后,姐姐们提着满满一篮子肉和蔬菜回来了,她们把刚买来的东西放到锅里,然后生了火,全然忘了大门还敞开着。然而,小妹一点儿也没参与这一切。晚餐做好,桌子也摆好时,她悄悄地溜到门厅,在角落的一个大桶后面藏了起来。
几个姐姐正享用这晚餐,这时一个女巫正好经过,一见大门敞开着,就走了进去。她走到大姐面前,说道:“你看我从你哪个地方开始吃好呢,我的胖团?”
“你就从——”她回答道,“打我妹妹的那只手开始吧。”
于是,女巫把她给吞吃了。吃完最后一块肉后,她走到二姐面前,问道:“你看我从你哪个地方开始吃好呢,我的胖团?”
二姐回答道:“你就从骂过我妹妹的嘴开始吧。”
就这样,她依次吃掉后面几个。不一会儿,六个姐姐全消失了。就在女巫吃完六姐的最后一块肉时,蹲在桶后面吓呆了的小妹,立刻从敞开的大门跑到了大街上。她连头也不回,一直飞一般的往前跑啊跑,直到一座妖怪的城堡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发现门的角落里有一口大锅,于是就不声不响地爬了进去,盖上盖子,很快就睡着了。
不久,妖怪回到了家。“嘿,呼,哈,”他高声喊道,“我闻到生人的气味了,是什么霉运把你带到这儿啦?”他搜遍了所有房间,却没有发现人。“你在哪里?”他问道,“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可女孩还是不出声。
“出来吧!我告诉你,”妖怪重复了一遍,“你是安全的。如果你是个老头,我就当你是父亲。如果你是小男孩,我就当你是儿子。如果你和我年龄一样,我当你是兄弟。如果你是个老太婆,我就当你是母亲。如果你是小女孩,我就当你是女儿。如果你是中年妇女,我就当你是妻子。所以出来吧,没啥可怕的。”
于是,女孩从藏身处出来,站到了他的面前。
“别害怕。”妖怪又说道。后来,他出去打猎,就让女孩看家。晚上他带野兔、山鹑和瞪羚回来给女孩做晚餐。对他来说,他喜欢的只是她煮的人肉。他还让女孩保管六间房的钥匙,但却留着第七间屋子的钥匙。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女孩和妖怪一起生活着。
她管他叫“爸爸”,他叫她“女儿”,他对她说话从没有凶过。
一天,女孩对他说道:“爸爸,把第七间房间的钥匙交给我吧。”
“不行,女儿,”妖怪回答说,“那里没有对你有用的东西。”
“但是我就是想要那把钥匙嘛。”女孩重复道。
然而,妖怪却不再理她,还假装没有听到。女孩哭了起来,心想:“今天夜里,等他以为我睡着后,就去偷看他到底把钥匙藏在哪儿。”跟妖怪吃过晚饭,她向他道了声晚安就离开了这个房间。过了几分钟她又偷偷走了回来,躲在窗帘后偷看。不一会儿,她见他从衣袋里掏出钥匙,藏进一个地洞,然后睡去。夜深人静时,她取走钥匙,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早晨,妖怪伴随着第一缕阳光醒来了,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钥匙,却发现钥匙不见了,立刻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他没像多数妖怪那样大发雷霆,心想道:“我如果把姑娘叫醒,只会吓着她,就让她保管这一天吧,晚上回来有的是时间取回钥匙。”于是他出门打猎去了。
他一走远,女孩就跑上楼打开了那间房子的门,结果里面空空的。仅有的一扇窗户也关着,她推开窗格往外看,底下有一个属于王子的花园。花园里有一条公牛,独自从井里取水——因为周围没有任何人的迹象。一听到女孩推动窗格发出的声音,公牛抬起头来,对她说道:“早上好,巴克?伊顿萨奇家的女孩!你父亲想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然后把你放在烤肉叉上烤。”
这些话可把小女孩吓着了,她哭着跑出了房间,哭了一整天。等晚上妖怪回来时,她连晚饭都没给他做。
“你在哭什么?”妖怪问道,“我的晚餐呢?是你打开过顶楼的房间?”
“是的,我打开过了。”女孩回答道。
“那公牛对你说了什么?”
“他说:‘早上好,巴克?伊顿萨奇家的女孩!你父亲想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然后把你放在烤肉叉上烤。’”
“那么你明天可以走到那个窗口对他说道:‘我父亲把我养得白白胖胖,也不打算吃我。我要是得到你的一只眼,我就拿它当镜子用,照了前面又照后面。这下,你的肚带就会松落,眼睛就会瞎——七天七夜。’”
“好吧。”女孩回答。第二天早晨,公牛和他说话时,她就按他父亲教的那样回答了他。结果公牛立刻倒在地上,躺了七天七夜。
由于没有人浇水,花园里的花都枯萎凋谢了。
王子来到花园,结果发现除了一些焦黄的花梗外,什么都没有。那头公牛正躺在花梗丛中。王子一剑就把这头公牛给杀了,转身对随从说道:“再去找一头公牛来!”于是,随从又找来一头强壮的公牛。公牛从井里取来水浇花,花很快就活了过来,草也转青了。这时王子叫上随从离开了。第二天早上女孩听到了水车的声音。她推开窗格往外望去。
“早上好,巴克?伊顿萨奇家的女孩!”刚来的公牛说道:“你父亲想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然后把你放在烤肉叉上烤。”
女孩回答说:“我父亲把我养得白白胖胖,也不打算吃我。我要是得到你的一只眼,我就拿它当镜子用,照了前面又照后面。这下,你的肚带就会松落,眼睛就会瞎——七天七夜。”
女孩一说完这些话,公牛立刻倒在地上,躺了七天七夜。
七天过后,公牛站立起来,继续从井里取水浇花。但他才踩水车轮转动了一两次,王子想到了要来花园看看这头刚来的公牛的活儿干得怎么样。他进来时,公牛正在忙着干活。尽管如此,园里的花草还是枯萎了。王子拔出剑来,冲向公牛,准备杀它,就像杀掉上头公牛那样。这时公牛跪在地上求情:“主人,您就饶了我吧。让我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王子问道。
“主人,一个女孩从那个窗户往外看,并对我说了几句话,我接着就倒在了地上。七天七夜我都躺在那里,一动不能动。但是主人,要见到她那种美,一生难得第二次啊!”
“你在撒谎!”王子说道,“那儿住的是个妖怪。难道他在顶楼屋子里藏着一个女孩?”
“为什么不可能呢?”公牛回答说,“如果您明天一早来,就躲到那棵树后,您准能亲眼看到她。”
王子离开了花园,公牛继续干活。第二天,王子早早来到了花园。发现公牛正在忙着转动水车。
“女孩出现了吗?”王子问道。
“还没有,不过快了。您就藏在树枝里,很快就能见到她。”
王子按照公牛说的做了。他刚坐下来,女孩就推开了窗格。
“早上好,巴克?伊顿萨奇家的女孩!”公牛说道,“你父亲想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然后把你放在烤肉叉上烤。”
“我父亲把我养得白白胖胖,也不打算吃我。我要是得到你的一只眼,我就拿它当镜子用,照了前面又照后面。这下,你的肚带就会松落,眼睛就会瞎——七天七夜。”
女孩说完这些话,公牛就倒在了地上。女孩关上窗户走开了。王子这下知道了公牛说的是实话,也知道这个女孩的美丽举世无双。王子从树上下来,心里燃起了爱的火花。
“妖怪为什么没有吃她?”王子心想,“今晚我就邀请他到我宫里吃晚饭,再问他一些关于女孩的事情,看女孩是不是他的妻子。”
于是,王子命人杀一头大牛,做了个烤全牛,备好了两口大缸,一个装满水,另一个装满酒。傍晚,他叫上随从,来到妖怪家院子等着他打猎归来。妖怪惊讶地发现他家门前聚集了这么多人。他恭敬地鞠了个躬,说道:“你们好,亲爱的邻居,我有什么权利享有这等待遇呢?但愿我没有做什么冒犯您的事吧?”
“哦,当然没有!”王子回答道。
“那么,”妖怪继续说道,“是什么让陛下您首次亲临寒舍呢?”
“我想和你一起吃顿晚饭。”王子说道。
“那好啊,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欢迎,欢迎啊!”妖怪一边回答,一边领着大伙进了屋。因为他那天运气非常好,挂在肩上的袋子装着不少当天打着的猎物。
桌子很快就摆好了。王子刚入座就突然惊叫道:“差点忘了,巴克·伊顿萨奇,是我想请你跟我一起吃。”
“在哪儿?”妖怪问道。
“在我的宫里。我知道已经准备好了。”
“但是那太远点儿。为什么不就在我这儿?”
“噢,我改天再来。但今天晚上必须由我做东。”
于是妖怪陪着王子和随从一起返回到了宫中。
过了一会儿,王子转身对妖怪说道:“我现在以求婚者的身份出现在你的面前。我想从名门望族的人家中寻得一位妻子。”
“可我没有女儿啊!”妖怪回答道。
“噢,不,你有一个。我看到她在你家窗户边。”
“那好吧,你如果愿意,那你就娶她吧。”妖怪说道。
因此,王子和随从陪着妖怪回家,一路上,王子心情十分高兴。分手时,王子对妖怪说道:“你不会忘记我们达成的交易吧?”
“我又不是毛头小子,从不食言。”妖怪说完,进了屋里,关上了门。
上了楼,他发现女孩在等他回来吃饭,因为她不喜欢独自一人吃饭。
“我已经吃过晚饭了,”妖怪说道,“因为晚上一直跟王子在一起。”
“您是在哪儿见到他的?”女孩问道。
“噢,我们本来就是邻居。我今晚答应把你嫁给他了。”
“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妻子。”女孩答道。她这是假装的,其实心里高兴极了。
第二天一清早,王子就过来了,带着他的聘礼和华丽的婚纱来迎娶女孩回宫。
在女孩临别时,妖怪把她叫到面前,说道:“女儿,小心点,千万别跟王子说话。如果他跟你说话,你就装作哑巴,除非他说‘看在巴克?伊顿萨奇的分上’,你才能跟他说话。”
“那好吧。”女孩回答道。
女孩和王子起程了。到达王宫后,王子把新娘带到他早为她布置好的房间,对她说道:“跟我说话吧,我的妻子。”但是女孩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王子走开了,心想或许她是太害羞了。第二天,女孩依旧没有说话,第三天,第四天……
最后,王子说道:“那好吧,你若不说话,我就去找一个愿意跟我说话的做我的妻子。”王子还真这样做了。
新妻子被娶回宫后的某一天,巴克·伊顿萨奇家的女儿起身,对伺候新娘的婢女说道:“大家都过来坐下。我会把盛宴准备好的。”所有婢女都按她说的坐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
女孩也坐了下来,大声喊道:“柴火,过来吧。”于是柴火过来了。“火,过来吧。”于是火过来了,点燃了柴火。“锅,过来吧,油也过来。”于是锅和油都过来了。“油,到锅里去!”她说道。于是油照做了。当锅里的油煮沸时,女孩把自己所有的手指都放了进去,手指立刻变成了十条油炸的鱼。“灶,过来吧。”于是灶过来了。“火,给灶加热吧。”于是火也照做了。当灶烧得非常烫的时候,女孩立即跳了进去,连同她那饰有金银的裙子和所有的珠宝一起。不一会儿,她变成了一根足以让人见了直淌口水的雪白面包条。
面包对婢女们说道:“现在,你们可以吃了,不要站得这么远嘛。”但这些婢女只是互相看着对方,惊讶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们都在看什么?”新娘问道。
“我们在看这个奇观。”婢女们回答道。
“你们把这也称为奇观?”新娘轻蔑地说道,“我也可以做到。”说完就径自跳进灶里,结果一会儿就被烧焦了。
婢女们都跑到王子那儿,说道:“快来呀,你妻子死了。”
“那就把她给埋了!”他回答道,“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让她跳进灶里去的话,我肯定绝没有说过。”
按照王子的命令,烧焦的女人被埋了。王子没有参加那个女人的葬礼,因为他所有的心思都还在那个不愿和他说话的妻子身上。第二天晚上,他对她说道:“亲爱的妻子,你是在害怕跟我说话后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吗?如果你坚持装作哑巴,那我只得再娶个妻子回来。”
可怜的女孩真想跟王子说说话,可是,出于对妖怪的恐惧,她还是保持着沉默。
王子说到做到,又娶回一个妻子。当她和自己的婢女们庄重就座后,女孩在地上竖起一根尖尖的木桩,然后轻松地坐在上面旋转起来。
“你们这都是在看什么?”新娘问婢女们,“你们认为那很了不起吗?这算得了什么,我也可以做到。”
“我敢保证你做不了。”她们一起说道,由于太吃惊而显得有些失礼。
然后女孩从木桩上跳了下来,离开了房间。
那个新娘坐到女孩的位子上,结果让锋利的木桩刺穿了,随即死去。于是婢女们去请王子,说道:“快来呀!把您妻子埋了吧。”
“你们自己去把她埋了,”王子回答道,“她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她刺死在木桩上可不是我的命令。”
于是,她们把她埋了。晚上,王子去见巴克·伊顿萨奇家的女儿,对她说道:“跟我说话吧,不然我就再娶个妻子。”但她还是怕跟他说话。
第二天,王子躲在房间里观察这女孩。女孩一醒,就对陶罐和水罐说:“快,去泉边,给我弄点水来,我要渴死了。”
接着两个罐子取水去了。正当它们在泉边取水时,水罐撞了下陶罐,把陶罐的嘴撞掉了。陶罐哭了起来,跑到女孩面前说道:“女主人,教训一下水罐吧,它把我的嘴撞掉了。”
“看在巴克?伊顿萨奇的分上,我请求您别打我,”水罐说道。
“啊!”女孩说道,“要是我丈夫也那样起誓,我一开始就可以跟他说话了,他也就不会再去娶其他女孩了。但是他现在永远都不会说这句话,并且会继续娶新妻子。”
王子从躲藏处听到这话,连忙起身,跑到女孩面前说道:“看在巴克?伊顿萨奇的分上,和我说话吧!”
于是,女孩和王子说话了,从此一直幸福地生活着,因为她信守了自己向妖怪许下的诺言。